郝连政如今成了丧家之犬,知道自己性命无虞便开始逞口舌之快,如今的他毫无帝王尊严可言,犹如一个市井泼妇,只知道骂街,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纾解心中的郁气。

等他骂够了,郝连澈才慢悠悠的转身,脸色丝毫未变,姿态盎然玉树临风,声音淡淡的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仿佛刚才北国皇帝是在对着空气说话,“陛下心智丧失,已经不适合处理国事了,就好好呆在此处静养吧。”

郝连政口水都要说干了,没想要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没有半点用处,他好不容易挤压下去的怒火又再次涌了上来,这回变成了歇斯底里,面目可憎,“来啊,杀了我啊,杀了我,你就可以登上王位了,郝连澈,来,动手!”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站起来的,和刚才在景佳人面前瑟缩怕死的样子不同,他竟然一股脑的冲到郝连澈跟前,自己就要往刀尖上撞。

一国之主,竟然撒泼打滚,像一个要不到糖吃就耍赖的三岁稚童。

郝连澈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自然也不可能让他得逞,身体稍微往旁边一偏,郝连政拼尽全力一撞根本就刹不住,直直朝前而去,摔了个狗吃屎。

冲撞力太大,头被地上的大理石撞了一个大包,双眼直冒金星,疼得他呲牙咧嘴。

没想到他头上的眩晕感还没结束,郝连政猛然觉得脚踝处一阵钻心的剧痛,还没等他回神,右脚踝又挨了一刀。

他想站起身,却感觉到自己根本站不起来了!

郝连澈竟然挑断了他的脚筋!

他竟然敢!

郝连政这一辈子,除了多年前和九弟争皇位的时候受了些委屈之外,这么多年,他一直过得顺风顺水,早就已经忘记了疼是什么滋味。

就算最近几年病入膏肓,凭借着自己精湛的演技,也瞒骗过了所有人,他是一国之君,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可是今天,郝连澈两刀下去,他才恍然惊觉,自己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也有感知疼痛。

让一个人死很容易,让一个人活着比死了更难受很难。

此时的郝连政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是一个苟且偷生的蝼蚁。

他能感觉到脚踝两边的血在源源不断的涌出,血腥味灌入了他的鼻腔,让他几欲作呕。

原来,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竟是这样的,难怪人人都想坐高位,高位睥睨,谁又能理解凡人的痛苦。

嚎到最后,郝连政又觉得自己很可悲,辛苦筹谋了一辈子,不过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

就在郝连政不断嚎叫的时候,郝连澈慢慢的蹲下了身子,视线和他平齐,眼神冷如寒冰,“陛下,兰芝告诉我,母后身上每隔一个月都会有鞭伤,还有大大小小的刀伤,那些都是您干的吧?“

谁能想到,对外宣称十几年恩爱如初的夫妻,皇帝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折磨手无寸铁的皇后?

郝连政已经变态到了极致,他已经成了魔鬼!

而那两刀,只不过是郝连澈给他的一点教训!

“您如今旧疾复发,还是安心在这里将养,颐养天年吧,放心,做了你这么久的便宜儿子,念在你之前尚且对我还算不错的份上,本宫会替你送终的。”

郝连澈如今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尖刀,在北国皇帝的心窝子上来回捅,此时的他用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睥睨着众生,仿佛让皇帝在世上苟活是对他的恩赐。

北国皇帝脚踝血流如注,疼得大汗淋漓,犹如一条苟延残喘的死狗, 他想说什么,无奈疼入心肺,他无法言说。

也就在此时,郝连澈转身离开了,留给他的只有一个背影和外头投射进来的微弱光线,轰隆一声,门再次无情的被关上了,华庆宫重新恢复了静谧,好像从未有人来过。

郝连澈出去后直奔母后景佳人的寝宫,景殊身为外臣还在外面候着,一见郝连澈来了,急忙迎了上去。

“殿下,属下已经吩咐兰芝将皇后娘娘寝宫中的利器都收走了……”

“做得很好。”郝连澈之所以如此着急的赶来,也是因为这个,母后比他想象的更疯狂,竟然会想再次动手。

刚才他看母后的眼神中已然透出一股决绝,想来是下了必死的决心了。

刚才的事情实在是太过惊险,要是郝连澈晚去一步,只怕母后真的要和陛下同归于尽。

“还有一件事情……”

景殊吞吞吐吐要说不说的样子,郝连澈也只是微微瞟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倒不是景殊犹豫,他实在是不知道这话到底能不能说。

如今殿下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可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不能这么没日没夜的操劳,殿下刚才要是再迟一点,只怕皇后娘娘早就变成一具尸体了。

他转念一想,还是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告诉殿下知道,否则还不知道殿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说吧,我受得住。”

郝连澈知道景殊不说是顾忌自己的身体状况,现在的情况已经够糟糕了,再糟糕他也能承受的住。

景殊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这才开口,“在殿下您昏迷的时候,摄政王派兵去围追堵截晏七七了,据前方来报,人还没找到,但是摄政王却没有继续追……”

郝连澈的手微微一颤,眼神瞬间凌厉,犹如一把勾魂刀,要看到人的心里去。

景殊被这样的眼神吓了一跳,他头一次觉得星澜有先见之明,喂了殿下药,否则要是殿下早早醒过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为什么没有继续追?”郝连澈的声音冷冷的,直接冻到了人的骨子里,景殊有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