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觉得后背处有道灼人的视线往自己这边投射过来,他往后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公孙璃就站在不远处,火把的光在他脸上半明半暗,他脸上挂着得逞的笑容,在许世安看来极为刺眼。

那样的眼神,让许世安后背冷汗直冒,他突然间福至心灵,刹那间全明白了,晏七七能醒过来,什么时候醒,一切都在公孙璃的掌握之中。

只是把他当傻子一样蒙在鼓里。

就连他自己出手给了成国公致命一刀,都在他的计划内!

好歹毒,好阴险的心思啊!

他恨不得此时冲上前去问个清楚,但目前的情况又不能,这么多人在场,他任何逾越的行动都会让自己暴露。

所以他只能忍。

大概公孙璃也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才笑得如此肆无忌惮。

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不能自已的晏七七双手上全是鲜血,她想撕扯下自己的衣服替父亲包扎,可是父亲浑身是血,根本无从包扎,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眼神越来越涣散,声音越来越低。

“你……没……事……就……好,许……”

拼尽了最后一口气,晏天霁也只断断续续的说了这六个字。

许世安的手一直颤抖地厉害,人在紧张的时候对周遭的感知力总是特别敏感,他一听国公在叫他,下意识地就认为是自己刚才背地里捅了一刀的事情败露了,情急之下反应竟然非常迅速,他急忙跑过去,一把抓住成国公的肩胛骨用力地拧了拧。

刚才和那群人厮杀的时候,成国公的身上就已经挨了好几刀,身上大大小小无数的伤口,他之所以如此奋勇,不过是靠着一口气吊着,如今他见七七无恙,那一口气便松懈了下来。

许世安用的是巧劲,表面上看着很紧张,实际上是将成国公折磨的吃痛无法说话,这样一来,他刺伤国公的事情就不会败露。

许世安内心焦灼,便想着此时要说些什么才能转移注意力,他眼睛一扫,远远的看着后面赶来的队伍貌似是太子的人,急中生智便脱口而出,“侯爷,咱们还是撤退吧,郝连澈怕是想杀了你……”

这话是说给晏七七听的。

刚才侯爷中的那一箭也是他们射的,他这是在暗地里提醒晏七七报仇。

成国公自然知道许世安打得是什么主意,事到临头他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做了人家的马前卒,他恨不得大声喊出来让七七别冲动,只是他全身上下疼的厉害不说,许世安还在旁边,只怕也不会给他机会。

“快……走,别相信任何人……”成国公口吐鲜血,拼尽了全力才说完这句话,他的手一直推攮着七七。

可晏七七却会错了意,以为是侯爷不想让她白白送命,所以让她先逃走,也是这短短的八个字,仿佛是一条点了火的引线,让晏七七一直强压住的愤怒有了宣泄口,她双目赤红,硬生生将眼泪憋回了眼眶。

侯爷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再无生机,晏七七根本就不敢相信,还是旁边的许世安伸出手指在成国公的颈动脉处探了探,随即摇了摇头。

晏七七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灵魂,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将许世安掀翻,拼命的摇着晏天霁,她的声音嚎叫得根本就不像是自己的,“爹爹……”

饶是她喊破了嗓音,晏天霁也听不见了,威震大陆几十载的晏国大将军一等公侯晏天霁就这么驾鹤西去了。

悲伤过度的晏七七喉咙腥甜,再也压制不住,哇得一声,竟吐出一口鲜血。

她活了两世,在现代的时候就是个孤儿,不知道父母是谁,对亲情的感悟十分淡薄,是来到这异世之后,她才渐渐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知道自己是有人疼,也是有人在乎的。

如今亲眼见成国公死在自己面前,那种感觉比自己死还要难受百倍。

许世安瘫坐在一边,成国公的匕首已经被他扔出了老远,根本就不敢再看,他的手上还沾染着成国公的鲜血,他使劲的搓搓手,想要将手上的血搓洗干净,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自己骗自己,成国公的死不单单是因为他那一刀,而是被人用箭射死,从而减少他内心的负罪感。

“七七!”惊喜中带着心疼的嘶吼声传到了晏七七的耳中。

是郝连澈在叫她。

两队人马相隔的距离很远,晏七七看不清郝连澈的面容,但是认识前头那飘扬的旗帜,龙幡迎风招展,上面斗大的澈字刺得她眼眶生疼。

那金灿灿的标记和父亲胸前还插着的箭矢标记一模一样,交相辉映,似乎在嘲笑她的无知和天真。

郝连澈来了。

他嫌风雪里马儿脚程太慢,干脆下马一路小跑过来。

跑来的时候摄政王那边见晏天霁突然倒地不起,各个士气鼓舞,大有将成国公一干人等活捉的架势。=,一方在狂欢,一方在痛哭,还有一方呆若木鸡。

漫天的箭矢急急朝那破败的客栈急射而去,咻咻之声不绝于耳。

“都给本宫住手!”

郝连澈嗓子都要吼裂了,见无人理会,他干脆抽出身上的佩剑,一个个砍向射手的臂膀。

沾满了火油的箭矢依旧咻咻的直射出去,有好几次从晏七七身边擦身而过,郝连澈的心都揪成了一团,调转佩剑的方向,剑锋颤鸣,竟直指摄政王的咽喉。

那样的郝连澈是摄政王从未见过的,眉色焦灼,眸中失措,仿佛下一秒就要癫狂。

摄政王又急又气,不顾已经近在眼前的剑锋,声音极为迫切,眼中是嗜血的疯狂,“殿下,机会千载难逢,您可千万不要妇人之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