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谁都知道,当朝太子酷爱作画,已经拜了北禹为师傅,就算在晏帝眼中看起来也不过是太子为了转移注意力为自己找个乐趣,自然乐见其成没有阻拦。

而北禹之所以答应的如此爽快,也是因为如今晏洛谦身为监国,能触及到朝中的核心机密,这比他在后妃中听那些虚无缥缈的传闻可强太多了。

这样的身份,用来打探情报简直就是如鱼得水。

面对明迦南半试探半直白的问话,北禹只当听不懂,“世子你也真是奇怪了,好歹也算是皇亲国戚,怎么会胳膊肘往外拐?这朝堂上谁不知道晏帝近日对成国公颇有微词,你怎么还这么不识时务?”

北禹说话还算是客气的,晏帝岂止是对成国公颇有微词,简直是不满意到了极致,国公擅自带兵出征,如今成国公府被查抄了,一干人等全部被下了狱,就连在骠骑营的叶超都受到了牵连,下达圣旨要将他革职查办,想来他们一行人就算能安然无恙的回来,也势必要被晏帝扒下一层皮。

明迦南早就知道北禹是郝连澈的人,他嗤笑一声,“北禹你不用对我防备,我要是真想做些什么,你也不会安然无恙到现在,各为其主各司其职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你知道的某些信息,是晏帝故意放出去的?”

他前几天才跟贾家的人碰过面,以贾庸贾大学士为首的文官可是站在了太子这一边,况且前不久在朝堂上也为成国公说了话,朝廷一旦站了队,那便是拿身家性命在做赌注,怎么可能容得下半分差池。

北禹脸上的笑容渐渐没了,声音低沉了几个调,神色疏离地看着明迦南,“世子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太过紧张,他脸上竟然出现了极少有的慎重,易容的脸上本就有几条深深的刀疤,此刻看起来更是平添了几分恐怖。

这样的神情能吓到别人,却吓不到明迦南。

他呵呵一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善意的提醒你一句,让北国那边的人注意一些,别被晏帝和太子唱的双簧骗了,哦,或许,晏洛谦的确是真心实意为晏国公说话,可是晏帝呢?你别忘了,还有个许世安在北国呢。”

北禹的脸色更难看了。

明迦南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北禹已经猜到了。

“这茶虽然香,我想北禹先生恐怕也没有时间再喝了,赶紧去报信吧。”明迦南倒是慢悠悠的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北禹刚要站起来,又定定的看了明迦南一眼,“你为什么要帮我?”

明迦南低头闻了闻茶,随即一饮而尽,只是眼帘微垂,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想法,“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喜欢七七,如今她父亲有难,我愿意尽绵薄之力。”

“多谢。”北禹急匆匆的走了,他想通了这事情的关窍,便想快一些,再快一些。

等到北禹的身影消失后,明迦南才抬起眼帘,神色怅然。

恐怕,就算是北禹速度再快,如今对北国来说,都太迟了……

——

连日来彻夜不寐的操劳,让本就瘦削的郝连澈更是消瘦了一大圈,脸颊都快要瘦脱相了,下颌处已经有胡茬冒出来,乍然一看,仿佛老了好几岁。

喉间发痒不说,压抑住的寒疾貌似又快发作了,喘息太急一个没忍住,他竟然又喷出一口黑血。

景殊推门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魂都要吓没了,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殿下,您,您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为了那个女人,您也要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吗?”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他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一连几天了,殿下积极奔走,不顾自己的身体已经是极限了,景殊看在眼里又急又气,可是又毫无办法,殿下太固执,没有人能劝得住。

一想到殿下所作所为是为了那个女人,景殊心中就更是愤恨,他替殿下将桌面的污秽收拾干净后,积蓄已久的话便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

“殿下,虽然属下知道有些话现在说出来您可能不爱听,可是属下还是要说,为了一个晏七七,您值得吗?属下没有看出来她有多喜欢您,反倒是您,为了她一次又一次摈弃自己的原则,为她受伤无数次,就连身上的寒毒……”

“够了,别再说了。”郝连澈闭着眼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我自有分寸。”

可是景殊今天就跟吃错了药一样,非但不停,情绪反而更加激动,“殿下,您迟早要登上王位,墨国师曾经的预言您都忘了吗?那个女人不祥啊,她只会为北国带来灾难!当年,墨国师预言的时候您还没认识她,如今一语成谶,触犯神灵是要被天谴的啊殿下!”

“胡说八道,景殊,如今连你也不听本宫的话了吗?”郝连澈大动肝火,眸中渐渐酝酿出由薄到厚的风暴,下颌角紧绷,已然是发怒前的征兆。

饶是郝连澈一点都听不进他的话,景殊依旧没有退缩,“如今她下落不明,您大可以借机解除婚约,晏国就算问责,有陛下的伤势作为证明晏国那边也无从抵赖,大丈夫何患无妻,殿下,您清醒一点!”

景殊的脸色看起来比郝连澈更激动。

他跟在殿下身边多年,从殿下一无所有寄人篱下到如今万人之上,低谷高峰都经历过了,他才是看的最清楚的局外人。

如果没有晏七七,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一切都是好好地,他宁愿殿下变回那个清俊孤傲的少年,孑然一身,不被那个只会坏事的女子所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