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走远了的公孙璃并没有着急回城,而是信马由缰地任由马儿在路边循着草,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他整个身子都仰骑在马背上,迎着风雪,眯着眼睛远眺着雾蒙蒙的天空。

那些晏国士兵都是公孙璃派手下假扮的,当时碍于许世安在场他们没有多问,如今这周围都是自己人,那些护卫心中便也按捺不住,将心中的疑问和盘托出。

“尊主,属下们觉得不服。”

公孙璃嗯了一声,像是早就猜到了,声音淡淡地,“怎么不服?”

那些人见公孙璃的心情貌似还不错,于是胆子大了些,“尊主,往远了说,能请得动咱们暗夜重楼的人办事的无一不是非富即贵之人,钱财都给的足足的,况且咱们这些人都是把命别再裤腰带上,那样一个无名小卒也配跟您平起平坐?”

也难怪这些人不服气,往日做事,钱财亦或者名声,总得要占一个,如今一个都不占,抱怨几声是正常的。

依照这群护卫的眼光来看,那许世安从进了那客栈开始,处处谨小慎微躲在暗处,生怕被人认出来,这样缩手缩脚之人一看就是个不能成大器的,被众人所不齿也会理所应当的。

听着这群人的愤恨之言,公孙璃倒一直显得很平静,“你们可千万别小瞧了他,这个人心狠手辣非常人所能及,看着吧,他会给我们惊喜的。”

饶是公孙璃都开始安抚了,那群护卫依旧不领情,“那尊主,万一这个人言而无信怎么办?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再说他什么事情都撇的一干二净,万一事发,全部赖在咱们头上,那岂不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其他几人连连附和。

这次就连公孙璃自己都笑了,偏头看了一眼刚才说话的护卫,“成语用的不错,不过,你所担心的并不是没有道理,所以本尊主也给自己留了一手,只要他不反水,我和他必定相安无事,他要是敢阳奉阴违,那也别怪本尊主心狠手辣!”

这下护卫们才算放心,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公孙璃言出必行,行必有果。

马儿悠闲的游走,连草也不吃了,公孙璃拉紧马缰,双腿一夹,挥动马鞭高声道,“走吧。”

……

朝露殿内,大殿之上端坐着的郝连澈听完了九门提督的汇报,表情凝重,声音低沉地又重复了一遍,“你是说,你亲眼看见晏国成国公的亲兵混进了边关小镇上的安宁客栈?”

这客栈郝连澈有印象,已经荒废许久了。

九门提督点头如捣蒜,“是的殿下,下官亲眼所见,他们的头上所戴的纶巾都有一个‘霁’字,这便是成国公府兵的独有标记啊!绝不可能有错!”

当年成国公带兵攻打北国的时候,九门提督还是个七八岁的孩童,晏国军队势如破竹,他对这个字记忆犹新,已经深深刻在了脑海里。

“殿下,成国公偷偷潜来,莫不是要和那许世安里应外合,打得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如今陛下身体有恙,朝中人心涣散,万一许世安将太子妃薨逝的消息传扬出去,只怕北国和晏国避免不了一场恶战呐!”

他说的郝连澈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如今牵一发动全身,今日才跟了一天,就发现许世安的不对来,顺利的倒像是安排好了的一样。

郝连澈不敢全信,可又不能不信,据北禹传来的消息,成国公的确是瞒着晏国皇帝来北国了,但是又说不通啊,既然是瞒着,又怎么会露出这么明显的特征让别人注意到呢?万一被有心之人告发,岂不是功亏一篑?

再说了,成国公突然到达边关,怕也是知晓了七七的事情,有可能是知晓七七有危险,并不知道她已经失踪了,所以才如此淡定。

疑点重重下郝连澈无法做决断,只能挥手让九门提督先退下,静待指令。

诸事繁杂,他闭着眼睛,本来只想养一下神,没想到竟然睡着了。

恍恍惚惚的,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七七穿着凤尾金丝袍,一步步朝自己走了过来,正当他伸手去迎接的时候,言笑晏晏的七七突然全身着火,在他面前化为阵阵飞烟,郝连澈惊慌失措想要救她,无奈两人中间像是隔着一层琉璃罩,任凭他叫的再大声,七七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郝连澈心痛不已,眼角有泪滑下,正是混沌茫茫不知所措时,耳边传来几声急切的呼唤声,“殿下,醒醒,殿下!”

郝连澈猛然睁开眼睛,湿漉漉的眼眶和景殊焦急的神色对了个正着,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抹了抹额头,早已沁出了一层冷汗,声音听着很是虚弱,“嗯,你来了?”

景殊手里端着一碗药,“殿下先将这安神汤喝了吧,正值冬季,寒气本就已经入体,再这样下去,只怕……”

郝连澈按住景殊的手臂,借力让自己先站了起来,摆摆手阻止了他的话头,“无妨,这么多年,不也是扛过来了吗?”

他端起药碗昂着头将黑乎乎的汤药一饮而尽,眉头几乎要蹙到一起了,“好苦,怎么比之前的还苦?”

还好桌边有现成的蜜饯,他顺手拿过来放入口中,舌尖刚触及到甜味,脑海中骤然浮现之前在太医馆的时候,他被晏七七捅了两刀,她也给自己熬过一次药,也是这般苦,只是当时还没等他说出来,嘴里便被七七塞进了一个蜜饯。

当时的感觉很奇怪,明明是苦到心口的味道,被突入其来的甜中和了一下,只觉得口腔内都被一股清甜所笼罩。

更要命的是,他分不出来到底是舌尖甜了,还是身边的她身上自然而然发出的香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