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七七吸了吸被冻得通红的鼻子,正想让欢喜给自己再找一件裘衣出来,突然感觉脖颈一热,接着一阵熟悉的淡香味萦绕在自己鼻尖,一件带着体温的裘衣就披在了她的身上。

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郝连澈。

她刚要扯下来,手又在半空中顿住,倏地想起昨天和欢喜闲聊的时候不经意脱口而出的话,她忍了又忍,终于收回了手。

郝连澈给她披上裘衣后还没完,又走到她跟前,仔细的将领带系好。

两人都没有说话,郝连澈骨骼分明的手指在她下颌处翻飞,也不知道他是有意无意,晏七七总觉得他的手看着一本正经,可时不时会触碰到她的下颌,无意识的触碰下,指尖又好似有一团火。

她突然就想起那天他钳制住自己压在她身上的时候,身上的某处也是这般灼热……

不能再想了!

晏七七垂下的手紧紧握着,大拇指使劲的掐着手掌才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眼神乱瞟,想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她一垂下眼帘就能看见他那双修剪整齐的双手。

这只手,翻云覆雨指点江山,无所不能,本来是握着剑柄执掌天下的手,此刻给她系着领带竟也十分和谐。

“殿……”

景殊备好了马车,正要同郝连澈禀告,一转眼就看见往常不喜人近身的太子殿下竟然无比认真的帮着晏七七系衣领。

一时间万般滋味涌上心头,景殊硬生生的将舌尖上的话压回了喉咙里,他慢慢的退到马车旁边,安静的和马车融为一体,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等郝连澈系好领带,晏七七低头一看,赫然还是个漂亮的花蝴蝶结。

她抽了抽嘴角,到底是没忍住。

只是说话的语气还是不自觉的带了些嘲讽,“真看不出来,你手还挺巧的,难怪身边无论男女拥趸者无数。”

郝连澈后退了两步,仔细看着自己刚才的成果,对晏七七嘲讽的话恍若未闻,“是还不错,我一向都是个力求完美的人,对待别人也是如此,这结自然要打得我满意才行。”

她身上穿着御寒的裘衣是郝连澈的,如此一来,她暖和了,郝连澈倒是单褂薄衫,矗立在寒风中犹如一棵清冷孤傲的杉树。

景殊知道少主的身子,这才刚刚好一些,又在花样作死了。

他刚要上前,郝连澈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不轻不重的瞪了他一眼,景殊才迈出去的步子又硬生生的收了回来,再次挨着马车作一颗安静的‘蘑菇’。

作吧,都作吧,他管不了了!

本来晏七七还在心底盘算,自己穿了他的裘衣他会不会冷,结果一个念头没转完,就听到了他气死人不偿命的话,顿时心中仅存的那点关心通通化为乌有,满脸鄙夷的瞪了郝连澈一眼。

如果这个世界上,郝连澈脸皮第二厚,那么没人敢称第一,狂妄自大又自恋,得亏他是北国太子,否则迟早有一天会被人乱棍打死。

晏七七不再搭理他,转身就朝马车走去。

马车只有一辆,还是武功高强的景殊屈尊降贵的做车夫,想都不用想是郝连澈的主意,肯定是不想让她出去又觉得拉不下脸,想让她出去又不放心,干脆一左一右跟着她,这样安全又保险。

晏七七根本就没有多说一句废话,摆明了他是要和自己同乘一辆马车的,说什么都是多费唇舌。

再说了她出去是有要事要办,只要能出去,她就有办法联络上姬霄。

她不管不顾的先上了马车,也没有让欢喜跟着,想一个人找个角落坐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她决定要跟郝连澈划清界限后,很多原来想不通的事情都迎刃而解了,她就像一个刺猬,头一次想对着自己信任的人敞开心扉的时候,总是有人拿着尖刀朝她最柔软的地方戳下去。

戳得鲜血淋漓。

再后来,她便不想再对任何人袒露真心了,宁愿用刺将自己周身都裹起来,这样才有安全感。

郝连澈一上马车就看见晏七七蜷缩在角落里,头顶在膝盖上,眼帘垂着,面无表情。

他安排的很妥帖,这马车上也放了暖炉,也就是在马车的铁皮底部放上了灭过火的木炭,热气透过马车上铺就的地毯传上来,人在里面也不会觉得冷。

郝连澈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倒了一杯白色冒着热气的奶酪茶放在了她面前的案台上,轻声细语道,“皇宫离淮南城还有些距离,喝了可以驱驱寒气。”

奶茶冒着白烟,若有似无的香气断断续续的萦绕在她鼻尖。

很奇怪,地上的路并不是十分平坦,可是郝连澈刚才给自己倒得那杯茶满满的,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晃动感。

见她两眼发直的盯着那盏奶茶看,郝连澈也不管她有没有听见,又径自开口,“我母后的母家是北国最大的家族,北国边疆半数城池封地都姓景,母后是景家唯一的血脉……”

晏七七抬头看了一眼郝连澈,难得的发现清亮的眸子中有一丝迷蒙,搞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只听他又继续道,“我母后是景家的掌上明珠,未嫁之前更是北国男儿趋之若鹜的大家闺秀,她琴棋书画女红刺绣样样精通,尤其做得一手好奶茶,入宫为后生了我,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觉得母后是天底下最能干的女人,无所不能。”

“但是你也看见了,北国贫瘠,水草丰沛也要靠老天爷赏饭吃,十五年前我刚刚十岁,北国晏国两方开战,北国被你那骁勇善战的父亲打得节节败退,只能偏安一隅称臣纳贡,我也瞒着母后偷偷跟着纳贡的军队到了晏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