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王爷距离陛下不过十米的距离,内侍是真害怕。

”无妨,你们都下去,朕,有话同九弟说。”气若游丝的声音传来,成功救了内侍一命。

“是。”

内侍如获大赦,体贴的将门关上后才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脑门上厚厚的一层汗珠,心中却已经开始嘀咕起来,王爷如今鼎盛之势,陛下九五之尊竟然也有压不住的时候……

远处的天空阴沉沉的,白天乌云压顶电闪雷鸣。

这天,怕是真要变了啊……

诺大的寝宫内只剩下了郝连政和郝连辰兄弟两人。

四目相对,依稀能从对方眼中看见自己的影子,可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外面狂风大作,呜咽之声时断时续,风透过缝隙吹了进来,将寝宫内灯火大亮的灯盏吹得摇曳,只有蓝色的小火苗倔强不熄。

还是郝连政先开口了。

“九弟,你还记得吗,当年朕刚继位,也是这样的天气,父皇的灵柩就摆在大殿之上,宣读圣旨的时候你的表情也像现在一样难看,时光飞逝,白云苍狗,没想到一转眼竟然已经二十多年了……”

郝连政病怏怏的握紧龙榻边上的架子,身子缓慢的坐了起来,连月卧病在床已让他的皮肤比普通人白了许多,看起来更觉得瘆人。

郝连辰嗤笑了一声,直接步上台阶,坐在郝连政的床榻边,将佩剑解下,放在他的面前,“那陛下也应该记得,这把剑的材料,也是当初陛下送给我的吧?”

郝连政点点头,“九弟是在嘲笑你八哥病入膏肓精神恍惚了吗?朕怎么会不记得,朕还记得当初送你这块寒铁的时候说过的话,‘美人配英雄,宝刀赠枭雄。’ 九弟出息了,难怪父皇当时会再三提及,你才是十三子中最像他的。”

回忆往事,郝连政的话就显得格外多,脸色也由苍白逐渐变得红润。

“是吗,可最后登上这宝座的,还是你啊,而我无时无刻不将这宝刀佩戴在身上,也是想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忘记仇人。”

和言语温和的北国皇帝不同,郝连辰说话的语气一直夹枪带棒,丝毫不顾忌郝连政是皇帝,且已经久病缠身。

“咳咳……”也不知道是那句话刺激到了郝连政,他开始剧烈的咳嗽,上气不接下气,而郝连辰却无动于衷,眼神漠然的看着他咳。

“九弟,咳咳,帝王不是那么好当的,时势顺应,非人力可为,天子,乃是上天甄选之子,过去这么多年,你该释怀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郝连辰宛如被猜到了痛脚,脸色阴沉如墨,比天边的乌云还要阴沉几分,声音也寒测测的,“是吗?难道这么多年,皇兄弑父篡位,杀兄夺人妻,午夜梦回的时候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还不等郝连政说话,他继续道,“这就能说得通了,为什么皇兄能如此坦然,原来坏事做多了,多一件少一件无所谓。“

”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脾气还是如此暴躁,这样怎么能成大事,朕是抢了你的女人,抢了你的皇位,那又如何,这么多年,你不照样忍过来了?朕马上就要去见父皇了,你再多忍几年又不是不可以。”

郝连政语气温柔,真像是一个心怀慈悲的兄长在和风细雨的同胞弟说体己话。

可是,这个世界上只有郝连辰知道,他这个所谓面慈心善的八哥,是怎么一步步踩着皇家同族至亲的血脉登上宝座的!

见他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郝连辰自诩坚硬如铁的心宛如被人用最锋利的刀狠狠的切开又捏碎,他双目赤红,抑制不住的拔出腰间的佩剑,指向郝连政的眉心。

“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看着他怒不可遏的表情,郝连政笑得更开心了,他有些喘不过气,颤抖着手将剑锋从眉心挪到自己的心脏处压了压。

宝剑削铁如泥,只是轻轻一压就刺破了皇帝金黄的龙袍睡衣。

郝连政却一点都不害怕,声音又轻又缓慢,“朕当然相信,来,往这捅,一刀下去,我就解脱了,而你呢,就不会那么幸运了,又会像二十多年前那样,被天下人唾骂,一辈子背负篡位者的骂名,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

今天他刚醒过来就说了这么多话,滴水未进体力跟不上,只能一边说一边喘息,桀桀的笑声混杂着呼吸声听着让人寒毛直竖。

“你不是一直想得到景佳人吗?其实不瞒你说,抢来的东西就是好,朕宠幸了她这么多年,她也够本了,那样一朵娇花,让朕日夜采撷,是她的福气。”

越往后说,郝连政的脸色越是阴郁,嘴角挂着一抹残忍的笑意,“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她只生了一个儿子吗?因为朕要防着她,防着她和外人苟且,所以朕让太医给朕开了男女欢好不能施恩雨露的药,她不怀孕才能证明她是对朕忠心耿耿的人,否则,你以为她能安稳的活到现在吗?”

说到这里,他像是才想起来一样,继续往下说,“对了,你不是想要篡位吗,随时恭贺九弟日月换新天,但是,你篡位之时,便是景佳人命丧之期,朕的密旨会昭告天下,皇后贞洁不二,愿意殉葬。”

越是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就越发狠戾,一字一顿,“朕就是要让你们生不能一起,死也不能一处。”

“郝连辰,你在干什么!”

寝殿的门突然被打开,景佳人看到眼前的景象差点晕阙过去。

还冒着热气的千层桂花糕被她情急之下丢到一边,散落了一地,她二话不说一把将郝连辰掀翻在地,长剑掉落在地上发出嗡嗡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