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人更是如此,每个人的脸上仿佛都挂着一幅人皮面具,阿谀奉承也好,真心迎合也罢,他都看不透了,虚情假意虚与委蛇,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到头来还是只剩下他自己一个孤家寡人。

皇位对他来说成了无用的冰疙瘩,将他的心都冻枯了。

长长的香灰终于承受不住,瞬间踏了下来,时间到了。

“朕同意。”

晏帝觉得自己累了。

最后一秒,他想起了谦儿,谦儿大概是整个晏国唯一真心待他的人了吧?谦儿出身不高,虽然贵为太子,可母妃只不过是原先内侍监里一个侍奉的宫女。

说来也奇怪,他有过那么多女人,可是子嗣稀薄,比普通官家的后院人丁都不如。

立谦儿为太子,只不过是顺势而为,他其实根本就瞧不上谦儿那庸庸碌碌的性格。

至于太子是怎么生下来的,他记得是自己有一次喝醉就地临幸了太子的生母,直到怀孕生产,晏帝都将那人交给皇后去安排了,只是那女子终究是福薄,生下太子就故去了。

死后晏帝追封太子的生母为贵妃也只是为了做给活人看,太子被皇后代为抚养,生性懦弱,遇事犹豫不决,这辈子最果敢的一件事情大概就是说要求娶七七的那一次了。

有时候就连晏帝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儿子的表现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可有时候又很佩服他。

要是自己当初……

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皇帝他当了大半辈子,从未为谦儿考虑过什么,事到如今,虽然大势已去,却还是能为谦儿做些什么也是好的。

云安之最先听见晏帝的回答愣了一瞬,他没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真……的?”

“但是朕还有个条件。”

不等郝连澈接话,他继续道,“你们不能伤害皇室成员一人,而且必须抓到许世安,捉到后许世安要交给朕来处理。”

“当然。”

这个条件即便晏帝不说,郝连澈也打算把这几件事情做了,自然也就答应的十分爽快。

……

大晏国历一十六年三月初二,上巳节。

晏国京中四条主要街道青龙街、白虎街、玄武街、朱雀街、家家户户门口都插上了北国的旗帜,晏国本国的旗帜则完全被取而代之。

街口的皇榜处已经贴上了晏帝的罪己诏,朱红色玉玺明明白白的印在上面,这是向全国百姓宣告从今往后晏国就成了北国的附属国。

罪己诏上名列了晏帝自己的十大罪状,并且承诺一年后退位让贤,皇位会由太子继承。

此昭告虽然引起了轩然大波,民众的情绪倒是很稳定,毕竟谁做皇帝跟他们关系不大,只要能填饱肚子,江山易主给谁都无所谓。

郝连澈早就料到了,所以才会先和晏帝谈条件,保证不动晏国的黎民生计,安抚民心,自然事半功倍。

北国不费一兵一卒,轻而易举的将晏国拿下,今天是晏国陛下交还玉玺的日子,各方民众聚集看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热闹,把青龙街围的水泄不通。

在青龙街的街市口有一个巨大的看台,可以容纳好几千人,原先一直是大型祭祀场所,今日倒好,晏帝和所有皇室中人都站在这里,等候郝连澈过来交接。

按照两人当初的协定,晏帝依旧是国君,只不过要对北国称臣,郝连澈也不会在晏国,依旧会回到北国安稳的做他的皇帝。

轻而易举的解决掉晏国,郝连澈一举成名,成为这片大陆上最富传奇的人物。

民众不太关注这江山到底谁在坐,他们关心的是能不能吃得饱穿得暖,最近几年晏国苛捐杂税日益严重,贪官横行陛下沉溺享乐,民间都有谚语在传,‘一家有女,全家不饿。’

意思就是说,哪家有女儿的,只要被看中送入宫中,全家都会衣食无忧,民不聊生长此下去,就算没有郝连澈,还会有别人上来换掉晏帝。

所以一听晏国要向北国称臣,赋税还减免了,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都想来看看这北国皇帝究竟是何方神圣。

国玺交换仪式还是很慎重的,文武百官悉数到场,钦天监选择良辰吉日举行交接仪式。

今日风和日丽,春光融融,郝连澈一身黄袍配上俊朗的容貌,远远的看去,虽然容貌看得不甚分明,依旧让人觉得兰枝玉树,风采无双。

晏帝今日的情绪看起来比往常平复多了,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扫视了一圈,发现有人不在,他转身问敏杰,“七七呢?”

敏公公急忙应答,“陛下,安和公主自从听说咱们和北国……那什么以后,她就一直将自己关在宫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来是没来吧。”

晏帝一听头发都差点炸了,“你说什么?”

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刚才一声呵斥,北国那边的将士闻风而动,各个虎视眈眈,晏帝只得压低自己的嗓音,“这么重要的场合,她身为公主怎么可以不在?赶紧派人去找,务必要让她来,要是再惹恼了北国,咱们大晏可就真的完了!”

敏公公大着胆子偏头看了晏帝一眼,如今晏帝两鬓已经斑白,额头的皱纹都深如沟壑,原来遇到事情陛下从容不迫,可是现在大概是英雄末路了,晏帝的一腔虎胆都成了鼠胆,生怕此时得罪郝连澈,让他余生的荣华富贵成为泡影。

敏公公虽然心如明镜,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马上派人去寻找晏七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