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血脉感应

以诺河往西延伸近千英里有无数高耸的险山和辽阔的平原，在以诺河尽头有一处被称为“无回之地”的峡谷——瑞尔叶赫长峡。

由巨厚的红色砂岩和砾岩组成紧密相连的山峰和峭壁，峡谷间的河流浅水处清澈见底，红色的岩石将河水映成绯红；深水处水流喘急如猛兽咆哮在岩边形成一道宽阔的瀑布，两岸绝壁万仞，嶙峋嵯峨，颇为壮观。

之所以被叫做“无回之地”这样一个听起来有些毛骨悚然的绰号是因为那里住着西欧大陆上最古老的两支纯种血族。

幽深峡谷的群山山体中有一座巨大宫殿，入口在狭窄的高处岩壁之间，没有翅膀的话就得是不怕死的攀爬高手才能找到。

宫殿里的石壁特别神奇，白天与其他岩石无异，一到夜晚就会发出绯红色的荧光，得以照亮整个宫殿。

从石壁缝隙中流下来的细水柱会吸引来许多萤火虫，一间间椭圆形红岩石屋参差不齐的从宫殿顶端垂下。

宫殿中心的顶部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洞孔，抬头便能看见夜空的星云和月光，月光倒映在宫殿最底下的绯红水面上。不知什么原因，那月亮的倒影是黑色，所以这片贯穿峡谷宫殿的流动水域被命名为黑月湖。

宫殿里非常安静，血族不喜欢吵闹和噪音，那些他们圈养起来的“食物”全被关在盾林隘口——瑞尔叶赫长峡唯一能接收阳光的地方。

或许阳光不会伤害血族，但也会让他们损失精力，可是“食物”需要阳光，那样才能产出更有营养的血液。

被克朗奇双子带回家的艾瑟琳十分想念安东尼，可她无法离开，她的母亲叫人时刻盯着她不允许走出宫殿。

“乔尔！我想出去！”艾瑟琳坐在‘红鸭蛋’似的小房间里冲底下捧着一本书看得起劲的男人说。

那男人一头黑色卷发，鼻子大得出奇，样貌忠厚老实，身材魁梧高大。

他叫乔尔维斯劳德，血后伊迪安的外甥，他的父母都是纯血维斯劳德，但都已经在六世纪时去世。作为纯种血族他有着过壮的体型和过高的身高，因此常被同族嘲笑可能是跟巨人的混血。

得亏伊迪安将他收养在身边，有女王的照应他才没在成为孤儿后被族人拧掉脑袋。

“乔尔！我很无聊！我无聊得快要死了，让我出去走走行不行？反正她也不在家。”

乔尔也不看她只是摇摇头:“你被禁足的时间是一年，还没到日子呢。”

艾瑟琳恼火地翻了个白眼，她从门框上掰下一块红色碎石丢向乔尔，但乔尔头都没抬就敏捷地抓住了那石块。

总这么关着艾瑟琳真的快疯了，母亲对她的出逃行为感到非常愤怒，当她被带回来时一句话也没和她说便将她□□起来。

“你在读什么呢？”艾瑟琳百无聊赖，既然出不去，那就和乔尔闲扯吧。

“《罗兰之歌》。”

“关于什么的？”

“背叛、阴谋、勇敢、忠诚。”

艾瑟琳听完皱起了眉:“说些我能听懂的话可以吗？”

“主人公叫罗兰，是帝王的侄子，叛徒是对帝王怀恨在心的妹夫。妹夫联合敌人袭击了罗兰率领的后队，他领兵反抗挡住了敌人的进攻，他的好友向他请求了三次，但他坚持不肯吹响‘豪’角向已经行远的帝王求救，然后他死了，他的军队全死了，但他的王安全了，帝王后来处死了叛徒。”

“号角。”

“什么？”

“那东西叫号角，还有我不理解，为什么你要学习人类的文化？”

“他们或许傲慢、贪婪、无可比拟的愚蠢，但是……他们有很多故事值得我们学习。”乔尔说完便继续读起书来。

“那好吧，那从这个叫罗兰的英雄身上你学到了什么？”

“我从没说过他是英雄啊！而且，我是从这个叛徒身上学到……永远别相信外族人，相信你的血亲，忠诚于你的王。”

艾瑟琳知道乔尔是在暗讽她也是在影射自己，她背离族人跑去与人类相爱是“叛徒”行为。而乔尔，他相信伊迪安，他的姨妈，他愿意成为“罗兰”用生命守护自己的女王。

“所以你只学会了人类的愚蠢。”艾瑟琳讽刺道。

“她爱你，她爱她的每一个孩子，她爱所有维斯劳德族人。”乔尔严肃地说，艾瑟琳对此嗤之以鼻:“是吗？那她现在去做什么了？”

乔尔被艾瑟琳质问地哑口无言。

“那个‘交换者’可能会是任何人，可能是我，可能是你。我知道她爱她的孩子，因为他们能延续她弟弟的生命。我很高兴我软弱，这样我才不会被亲生母亲拿去换一瓶天杀的药水！”

“我愿意成为‘交换者’，我愿意成为蓝多亲王生命的一部分。”乔尔傻笑着说。

艾瑟琳摊开双手极不耐烦地躺下了。

“我不愿意，我喜欢我的生命，因为我知道有人等着我，如果我死……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艾瑟琳嘀咕着合上了眼睛。

她的手指穿过安东尼的金色头发，她凝视着他蓝如深空的瞳孔，她亲吻着他胸前的每一颗痣。

“我想你。”安东尼浅笑着呢喃:“我需要你，求你一定要回来，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他的怀抱像柔和温暖的秋水，他的笑容如万里星河般璀璨，艾瑟琳深陷其中，恍如置身天堂。

甜蜜的梦境令艾瑟琳嘴角泛起笑容。

突然安东尼的脸和身体变得惨白如一具尸体，他的嘴角淌下鲜血，他的胸前出现裂痕，那些裂痕涌出暗红色的血液，血液溅到艾瑟琳的脸上、手上、身上。

“安东尼？安东尼！发生了什么？”艾瑟琳恐慌至极，她捧着安东尼的脸呼唤着他的名字，可安东尼的蓝瞳逐渐黯淡，那绝望无助的眼神令艾瑟琳心碎。

他的蓝瞳成了灰色，他的身体被鲜血裹满，他的微弱挣扎归于平静，他死了。

艾瑟琳猛得惊醒，她的脸已被泪水打湿，她的心脏抽痛着，甚至让她喘不上气来。

“你还好吗艾西？”乔尔放下书本望着头顶的“红鸭蛋”问。

“我……我做了个噩梦，我……”艾瑟琳话未说完，当她低头时她看到自己满手鲜血:“不，不是噩梦……他死了。”

“谁死了？”

“我得去找他。”艾瑟琳说着一跃从“红鸭蛋”跳到了地面上，她要冲出去时被乔尔挡住了。

“你去哪儿？”

“他死了！你听见我的话了？我的安东尼死了！”艾瑟琳咬着牙说，突如其来的巨大悲伤令她的双眼布满红血丝。

“不！你不能出去，不能再去找那个人类王子。”

“我必须去，他在找我，他需要我。”

“可你说他已经死了，如果他已经死了那你去还有什么用？”

艾瑟琳仰头望着乔尔一脸同情地说:“你从未爱上过任何人对吗？你不懂那种感受，那种你想每分每秒都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你爱他，爱他深入骨髓，爱到至死不休……那种感受。”

乔尔心虚地抿着嘴没有回答。

“让开乔尔，我必须离开，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他身边，即使那已经晚了。”

“可是你母亲……”

艾瑟琳不等乔尔说完从石桌的书本下拿起了他的匕首，乔尔后退两步做出防御状，但艾瑟琳把刀刃转向自己将匕首递给了他。

“你最好杀了我，因为只有那样才能阻止我。”艾瑟琳坚定地说。

乔尔错愕地接过匕首犹豫起来。

“我不能背叛你母亲的命令，我不想让她失望，但是我也不能杀了你，至少……至少留下一些证明我阻止过你的痕迹。”乔尔说着举起了匕首。

艾瑟琳完全不介意为能回到安东尼身边而挨上一刀流几两不打紧的血，她站直身体等待着，可乔尔却用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左胸口，又迅速抽出匕首扔到了黑月湖边。

“乔尔？你在做什么？”艾瑟琳按住乔尔的伤口问。

“走。”乔尔忍着疼推开艾瑟琳宠溺地苦笑着说:“你该怎么感谢我，小表妹？我肯定要挨骂了，没准还得替你完成那没结束的禁闭。”

“谢谢你乔尔。”艾瑟琳感激地踮起脚尖亲吻了乔尔的额头，随后她笑着展开蝠翼:“但我说的那句话是发自内心的……我希望你别只从人类的书籍中学到愚蠢。”

艾瑟琳挥舞蝠翼冲向屋顶，通过足够大的洞孔离开宫殿，她要去找她的爱人，她拼尽全力飞向他的王国，她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艾瑟琳不眠不休地飞翔，穿过雷鸣暴雨和呼啸狂风，穿过暴晒阳光和寒冷午夜，她的蝠翼被过路飞鸟撞破，但那完全没有拖慢她的速度。

越是接近拜索，接近安东尼，心碎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

她用自己的血液转化了安东尼，所以她能感觉到安东尼的绝望，那感觉不算强烈，但足够让她知晓安东尼遭遇了不测。

她只飞了四天五夜，不惜耗尽生命似的飞了四天五夜。

她没能在蓝厅找到安东尼，但她一进屋就闻到了安东尼的血味。安东尼的床榻只剩下冰冷的石墩，他们同眠过的顺滑床垫和皮毛做的枕头都已经不在了。

门外也不再有卫兵把守，艾瑟琳伺机拽了个从门口路过的侍女进来。

“安东尼哪去了？”艾瑟琳捂着侍女的嘴问:“别叫，否则我扯断你的舌头。”

侍女惊恐地点头，等艾瑟琳松开手后她便将王子被刺杀在睡梦中的事说了。

“他现在在哪儿？”艾瑟琳红着眼睛问。

侍女给她指完路便被她拧断了脖子，她不希望任何人破坏或阻止她去寻找安东尼。

艾瑟琳来到地下陵墓，这里的每一座墓碑前都点着一盏烛火，会有专门的人负责王族地墓常年保持光亮。

当她找到安东尼的墓碑时，她无力地跪在地上痛哭起来，她想:如果她没有离开，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艾瑟琳悲愤交加，她搬起墓碑前的石柱砸向墙壁，那座正常人根本无法挪动丝毫的石柱。

砸了几下后墙壁破碎，她扒开那些石板看到了安东尼的棺椁。

她钻进一米宽高的洞里推开了棺盖，金色的裹尸布包裹着安东尼。艾瑟琳撕开那层用金线绣满花纹点缀着无数颗宝石的裹尸布，安东尼的脸庞近在眼前。

苍白、凹陷的脸似乎正在失去水分。

艾瑟琳哭得更厉害了，她的哭声在地墓里回荡。

“我回来了我的挚爱，”艾瑟琳捧着安东尼冰冷的脸说:“求你别死……你承诺过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的，你不能死。”

艾瑟琳并没完全绝望，她掰开安东尼紧闭的嘴并咬破自己的手腕将血液灌进他的嘴里，可他根本没有吞咽，嘴里的血满了后只是溢出来。

给已经死了好几天的人喂血，或许是比绝望还要绝望的做法。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筋疲力尽且心灰意冷的艾瑟琳躺进棺椁中依偎在安东尼身边。

他比变成吸血鬼后还要冰冷，但是无所谓，艾瑟琳不在乎，她只是爱他，死亡无法改变她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