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被选中的孩子

“盖文来了！我得去找他！”

“不！”美加坦用蛇尾盘住了杰森的身体，但没有用力，只是控制住他不让他出去。

“你刚才答应我盖文来了就让我走，记得吗？”

“我没那么说过。”

“听着，我现在全身都是伤，感觉很难受，如果不回家，我很快就会死掉。”杰森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美加坦的脖子，她像触电似的颤抖了一下，从来没有人这样温柔的触碰过她。

“我喜欢这样，你能挠挠我的鼻子吗？有点痒。”

美加坦低头等待着，杰森费解地笑着照做，这庞然大物此时此刻像只小狗一样。

“唔～舒服。”

“你喜欢对吗？”

“非常喜欢。”

“要是我死了，就没法这么做了。”

美加坦收回脑袋一脸难过。

“让我回家吧，我还不想死，我答应你，还会来看你。”

“不，你不会！”

“我发誓，我会回来，你还不是无可救药，如果你不再吃人，也许我们能做朋友。”

“朋友？”美加坦压低脑袋靠近杰森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杰森使劲点头，满脸污泥唇色苍白，清澈的浅褐色大眼睛笃定诚恳。

“那好吧。”美加坦的蛇尾松开了杰森，她吹灭火堆，退回到深处，黑暗中只剩那双红色的眼睛。

“你可以走了。”

“谢谢你。”杰森走出山洞，外面刮着风，比洞里冷太多，他回头看了眼，美加坦的红眼透出一股落寞。

“我会回来的，我向你保证。”杰森扶着大树刚走两步，美加坦就从洞里钻了出来，杰森这才看清她的全貌，深红色鳞片血红的肚皮，和树一样高大的身体粗到他可能双手都抱不过来。

“你这愚蠢的小怪物，是那边！”美加坦斥责道，杰森手忙脚乱的立刻改变方向。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蠢货！”美加坦发着牢骚退回洞里。

“少爷！你在哪儿！杰森！”走了好一阵终于听见盖文的声音了。

“盖文！盖文！我在这！”杰森呼喊着跑过去，踩到泥潭扑了个跟头，盖文冲过来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我的上帝，我以为你被野狼吃了。”

“你看见赛门了吗？它受伤了。”

“它没事，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带我回家吧盖文，我快冻死了。”

盖文一把将他抱起，先不管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赶紧带他回去才行。

洗了个热水澡换上舒适的睡衣，杰森躺在床上，吉米给他身上的擦伤抹了药水，阿曼达端来热乎乎的鸡汤，珍妮坐在床边背对着杰森一言不发，盖文接过鸡汤舀了一勺吹了几下喂给杰森喝，杰森看了看盖文又看了看珍妮，心虚到喝汤都不敢发出太大动静。

“说点什么吧，你吓到他了。”盖文用胳膊肘碰了下珍妮的脑袋。

“我吓到他了吗？我吓到他了？”珍妮回过身质问，杰森差点被鸡汤噎住。

“都是我的错，我没看住他。”

“不，是我的错，我就不应该送你匹马，我要收回那匹马。”

“不，珍妮，求求你，不要带走赛门……”

“你太小了，等你成年我再把它还给你。”

“求求你不要这样做。”杰森急坏了，掀开被子跪在床上抱着珍妮的胳膊哭着祈求：“求你了珍妮，我很抱歉，我什么都听你的，不要带它走……求求你。”

珍妮看他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心软了，那毛茸茸的眼睫毛挂满了泪珠，珍妮抹掉他的眼泪无奈地摇摇头：“真是拿你没办法。”

“别哭了，快来趁热把汤喝了，千万别感冒。”盖文拍拍杰森的后背让他乖乖靠回床头。

“所以发生了什么？”珍妮为他盖好毯子后问。

“狼群攻击了我们。”

“然后呢？你是怎么避开的？”

杰森转了转眼珠，不想把大红蛇美加坦的事告诉他们，首先怕吓到他们，其次怕他们去攻击美加坦，他不希望任何一方受伤。

“我……躲进了一个石洞里。”

“石洞？”吉米惊愕地问，杰森冲他眨巴着眼睛示意他不要说话。

“怎么了？”盖文看见了杰森的小动作。

“没……没什么。”

“是那个石洞吗？”盖文看着吉米，吉米猛点头。

“你看见什么了？”珍妮也明白他俩的意思，那个住着森林女妖的石洞。

“没什么。”杰森眨巴着大眼睛难以掩饰的慌乱。

“说真话，亲爱的，我们可从没教过你撒谎。”珍妮严肃地盯着杰森，杰森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跟大家解释自己和巨型大蛇做了朋友。

“杰森？”

“杰森！”

盖文和珍妮异口同声。

“好吧我说，我说，但是你们要保持冷静好吗？她其实……没……没有你们以为的那样可怕。”

“她？”众人惊讶。

“她救了我，当狼群攻击我的时候，她把我带回石洞，我太冷了，她还变成人抱着我取暖……”

“变成人？她本来是什么？”珍妮不解，杰森抿了抿嘴唇挤出来一个词：“蛇……蛇。”

盖文和珍妮惊掉了下巴，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以吃人闻名的残暴女妖救了一个小男孩，不仅没有伤害他反而悉心照顾，还放他离开，这件事就算告诉谁谁都不会相信。

“多……多大的蛇。”吉米小心翼翼地提问，当年他被美加坦攻击时，什么都没看见就昏过去了，杰森张开双臂比划着。

“这么长还好。”吉米松了一口气。

“头，这么大。”杰森解释，众人再次惊呆。

“就像我说的，她对我非常好，你们完全没有必要担心，她保证不会吃掉我，我们现在是朋友了。”杰森天真烂漫地笑道。

“朋友？你脑袋撞坏了吗？”盖文放下了鸡汤。

“是真的，我们做了个约定，我会回去看她，她再也不吃人。”

“不，你永远不可能再踏入那片森林。”

“可我答应她一定会回去的，我发过誓了。”

“那可是个女妖！杰森！你不能和女妖做朋友。”

“为什么不能，她只是太孤独了，我是她唯一的朋友。”

“她吃过人，吃过无辜的孩子，像你这么大的孩子。”

“我知道，但是她没有伤害我，对吗？也许她已经变了。”杰森回想起他离开时美加坦失落的眼神：“她看起来那么难过，但她还是让我走了，你以为所有人生来就是坏的吗？也许是因为他们太特别了，因为跟大多数人不一样，被排挤被孤立，她伤害过人类，人类也伤害过她，她只是害怕才会反击，如果不是她我已经被狼群撕碎了。”

“你……你这时候不应该对他说点什么吗？”盖文被杰森这番话怼的哑口无言，求助的看向珍妮，讲道理这种事他一向不擅长。

珍妮还在震撼于杰森刚才那些话，她如此感同身受，每一个字都仿佛在描述自己，描述自己的同类。

当她还是个孩子时，她们一家人幸福快乐的生活在平静的小镇里，排巫运动蔓延到她的镇上，母亲被测试出是女巫，他们会用火把烧你的手脚，逼你显露本相，母亲被无情的烧死，她跟乔斯芙被父亲护送着从后院跑了，哥哥拼了命抱着追兵的大腿牵制他们。

她们看着父亲和哥哥被刺穿身体，却只能往反方向奔跑，房子被烧了，亲人都被杀死，她们不再回头，一直跑一直跑，乔斯芙从未放开过她的手……

“珍妮？珍妮！你还好吗？”盖文拍了拍珍妮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眼里的泪立刻忍了回去，她注视着杰森诚恳的眼睛点了点头：“你有颗善良的心，我为你感到骄傲。”

“啊？”盖文一脸震惊，这可不是往日那个对杰森过度保护的珍妮会说的话。

“你得睡觉了小雪球。”珍妮扶着杰森躺好，掖好被子亲吻了杰森的额头。

“晚安。”

“晚安，亲爱的。”

盖文在客厅里焦虑地踱步，不可思议地看着刚下楼的珍妮。

“刚才那是什么情况？”

“那孩子心地善良，会为别人着想，你应该高兴。”

“是啊，为别人着想，别人，可那不是别人，是女妖，你不会真的让他再去找那女妖吧。”

“这当然不会，我还没宠到那个份上。”

“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盯紧他不让他偷跑出去吗？这可难办，你知道这孩子有多固执。”

“我会解决的，他再也不会看见那女妖。”珍妮神情自信地倒着茶，盖文点头：“叫你的人多带点武器，他回学校那几天你最好把一切搞定。”

“好的，我会的。”

深夜时，巨大的圆月照亮了森林，确认所有人都睡下的珍妮只身一人来到了美加坦的石洞口。

她准备偷偷杀了这个女妖，对盖文说会带一群人围剿女妖，其实她觉得自己一个就够了。

漆黑洞口那双红眼出现了。

“女巫！”美加坦未卜先知。

“你救了我的孩子。”

“他安全回家了吗？那就好。”

“为什么？为什么放他走？”

“你知道的，他很特别。”

“他是白女巫的儿子。”珍妮心想反正也要杀了这女妖，跟她说实话也无所谓，背后的双手已经在酝酿紫色气流。

“不！不仅如此，你感觉不到吗？他身上有一股能量，强大、邪恶、黑暗，只要他想，他能吞噬一切，我见过那场面。”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只是人类和白女巫的孩子。”

“不，他的能量来自于远古。”

“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被诅咒之神选中的孩子。”

珍妮听完整个人呆住了，诅咒之神！选中的孩子！她当然知道诅咒之神是谁，那可是初始神祇之一，世上的第一位女巫，就是因为诅咒之神对一个小女孩的惩罚。

“我见过上一个被诅咒之神选中的孩子，天使缇温和恶魔克雷尔的结合，他造成了千万人惨死，天堂和地狱都因他一片狼藉。”美加坦回忆起这些还觉得心有余悸：“那孩子知道父母都被杀死非常生气，他的怒火点燃了天空和大地，撒旦亲自动手才控制了他。”

“那个孩子哪去了？”

“被囚禁在地狱里。”

珍妮这才明白，为什么最怕火焰的女巫，她的孩子却在大火中毫发无损。

“你是谁？”

美加坦双眼从红光变成火焰，清晰的照亮了自己。

“我从地狱来！我主撒旦！所以如果你企图用你那不起眼的白巫术攻击我，省省吧！”美加坦早已看穿珍妮，珍妮后退两步，她可没想到自己能遇见这号大人物。

“我本想让他做个普通人平凡的过完一辈子。”

“不，他不可能平凡，永远不可能。”

“为什么是他？”

“诅咒之神总是喜欢选择那些生于仇恨的孩子，借助他们的破坏力让自己永恒，上一个孩子，生来孤独、冰冷，无法自控，他的心里只有复仇和毁灭。”

“所以杰森也会被抓回地狱吗？”

“祈祷他不被黑暗吞噬吧女巫，他有颗美好的心灵，我和他相处半天已经有点喜欢这小怪物了，只要他不失去自我，保持善良，心里没有仇恨，就不会触发那能量，如果他足够强大，甚至能控制能量。”

“你一直在这里等他出现吗？然后通知撒旦什么的。”

“撒旦才不关心这些好吗？”

“那你为什么在这？很明显你早就知道了，在这里等他。”

“我所有的族人，都被上一个孩子杀死了，我是最后一个，撒旦把那孩子关在地狱，用泯灭之火净化他，整个地狱都能听见他的惨叫和怒吼，我在那儿待不下去。”美加坦仰起下巴看着月亮。

“你害怕了。”

“谁也无法杀死那个孩子，撒旦也不行，除非诅咒之神，但他不可能，那孩子太强大了，是他最完美的作品，只有下一个。”

“我的杰森不会伤害任何人的。”

“拜托，你是个女巫，你的水晶球呢？去看看未来吧，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在这等了几百年？”

“你想让杰森保护你。”

“不，我的存亡无关紧要，我只是想让下一个孩子明白，只有他才能阻止灾难，避免更多种族像我这样，灭绝。”美加坦落寞地低下头。

“那个孩子关在地狱里，可能永远都不会出来了，有什么担心的？”

“如果你听见过他的呐喊，你会明白。”美加坦沉重的看向珍妮。

“现在怎么办？我应该告诉他吗？”珍妮无措地问。

“让他自己一点点发现，一点点控制，还没到告诉他的时候，他还太年轻了。”

“难以置信，他不该承受这些。”

“只有他自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我们无能为力。”

珍妮脑子很乱，她知道杰森是最善良的孩子，他永远不会伤害别人，生于仇恨，就要怪他父母了，并没几个人，一出生父亲就杀了母亲，招来了诅咒之神。

“那个……你不能让他再来看你，他有个管家……”

“盖文。”

“对，盖文，他对这孩子的爱比我一点也不少，他很担心，不希望杰森和你做朋友，也不希望你们再见面。”

“噢。”美加坦思考着：“但是他的声音真的能缓解我的痛苦。”

“拜托了。”珍妮第一次对人服软。

“好吧好吧，我不会再跟他见面了。”

“谢谢你，非常感谢。”

“看紧他。”美加坦叮嘱道：“我不想回地狱，也不想让他去。”

回到庄园的珍妮心情十分复杂，她一直都知道杰森不是普通孩子，但是诅咒之神这事儿还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

珍妮想起美加坦的话，从床底拉出一个黑色木箱，从各种小部件里翻出了一颗水晶球。

珍妮将水晶球捧在手心，闭上眼睛低声吟诵咒语，水晶球和她的双眼同时发起耀眼的白光。

许多破碎的画面从珍妮眼前飞快闪过，雪地中的无字墓碑、戴着王冠的红裙女人走过玫瑰花瓣铺的路、化成灰烬的黑色大蛇、墨色烟雾中转过身来的红发男人……

水晶球在那个红发男人出现时从珍妮手中滑落，摔在地上粉碎了。

“哥哥！”珍妮瞪大双眼惊讶地合不上嘴：“你还活着！”

珍妮记得清清楚楚，父亲和哥哥被士兵刺了好几下，吐了一地鲜血，他不可能还活着。

珍妮闭上眼睛，全身散发紫色荧光，她用女巫之力游荡在世界各处，寻找着另一位血亲的下落。

“你在哪儿？”声音在飞速转换的场景里回荡，珍妮满头虚汗，思维寻遍各处，也感觉不到哥哥的下落，就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样，但是他又分明出现在了杰森的未来。

由于心急消耗了太多能量，珍妮眼前一黑昏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