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小说]

容诩找了间茶楼遮掩烈日,点了一壶茶装模作样喝起来。他也不知怎的来了洛阳,这儿要鬼没鬼,人却是多得很。

容诩不是来寻求机缘的吗?这里有机缘吗?

他这一身装扮很是显眼,白天提灯笼,喝着茶都没掀开罩纱。这时从背后伸来一只手,容诩剑身一歪,正巧打在那人手背。

“容诩,我就是叫了下你,你怎么打人啊!”那人不正是决槐?他还抱着一只黑猫,这一叫唤猫毛都炸了起来。

“我瞧见这身形像你,墨古说这就是你。我不信就来看看,你还真来洛阳了!”

“你不在‘地府’,怎出来了?”容诩见对面一几跪坐着三人,明显为凡间男子。其中一个较为年少,年约舞勺,性子应是较为单纯。另外两人偏年长些,已过弱冠之年,身上有些许煞气,必然沾过人命。那三人竟不认生,还朝他招手,他分明不认识对方。

“那边……我和墨古出来打探古墨的消息,带了周朝的钱币问店长,店长不认识这钱币这几位公子便解了围……”

周朝钱币在晋朝是古董,很值钱的,只要愿意拿来换。墨古不知道就算了,决槐起码去人间晃悠过的也不知?

“你怎么大白天提着灯笼,我看看……”决槐凑过来从灯笼口看去,瞧见了森森白骨中的火光,“这是……”

容诩示意回去说,话题转移:“你说墨古也来了,人呢?”容诩左右探,没见人身影。

“在这里在这里!”决槐把黑猫举起,容诩便和一双猫眼对上了,“你不在的时候古墨又发疯了,这次他竟然把魂体夺走了!尚伽娄便把墨古的魂魄融进一只黑猫体内,黑猫与鬼相近,就是运得魂力时灵时不灵。”

黑猫见容诩皱眉盯着它瞧,耳朵动了动,弱弱地“喵”了一声。

“他还有意识吗?不至于不会传音吧!”容诩揪起黑猫的后颈,黑猫挣扎着四肢乱晃,这阴丹期鬼修也有今天。

“他当然会说话,嘴皮子还厉害得很。不过我每次拿他的猫身来损他,这家伙干脆自暴自弃,说什么都当装傻扮猫。”说罢,决槐开始逗猫……揪耳朵拔胡子!

黑猫不堪忍受地要去抓决槐的脸,若非在凡间茶馆内,怕是要使魂力袭人了。对几娃娃脸少年是和决槐同行的人之一,视线一直在猫身上徘徊。年少的孩子总会对小动物有几分喜爱,容诩见了便拎着黑猫,丢进少年怀里。

“喂喂喂,怎么往别人怀里丢啊!”决槐想不到这一出,好不容易见墨古吃扁,就这么被放过了?容诩难道忘了这家伙头一次见面,就给他一击的仇了?

少年接了黑猫欣喜不已,他一手以怪异的姿势拖着猫身,另一只手过足了摸毛的瘾。他把黑猫从脑袋到尾巴都揉了个够,好像八辈子没见过猫一样,似乎用劲儿过大还抓掉了两把毛。

被占了老大便宜的墨古顿时懵住了,看上去沉闷的容诩心眼真是坏啊!决槐都想不到的损招!

少年揉毛还不过瘾,手下伸要摸黑猫的肚子。眼看就要贞操不保,黑猫“哇啦”一声踹了对方一脚,缩着身子挣脱出来,一窜跃过两张茶座,警惕地回头看。

“这猫的跳力不凡啊!”其中一位年长些的公子举杯僵住,望着黑猫在思索什么。

决槐冲出去拎了猫后颈,怕它真跑了就没再折腾。容诩这才把注意力挪到那三个凡间男子身上,他们热情过头了……乱世里的人族更显冷酷,尤其是杀过人的。那两人为文人打扮,身上血气少煞气多,并非战场武将。决槐对鬼界的事物懂得多,对上人族却不够灵活。那些身含煞气者对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献殷勤,非奸即盗!

“几位公子,在下的朋友给各位添麻烦了,他的开销由在下奉还。”鬼修若无机遇在身,本不宜与人族过多接触。

“这位想必是容公子了,真是好生分,相逢即是有缘,一点小事何足挂齿?”何况与决槐同行两日不吃不喝,实则不像凡人,已经让食凡间烟火者起了疑心。那人也是胆大,看着与决槐同类的容诩,歪着头似要看清他黑纱下的面容,“公子身形清癯,又是气度不凡,可不像丑陋之人。是何以遮面,怎不真面目示人?”

另一人虽不说话,视线却一直徘徊在容诩手上发亮的灯笼。

“几位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只是在下与同伴有任务在身,需和公子分开行事了。”容诩拉过决槐,正要告辞。

“可是在寻一名弑杀剑客?”另一沉默都男子忽然出身,“几位可是寻仇?那便无需费如此大的力劲,我寻一名画师,将那人画下,然后让杀手拿着画像,直接把那人的头颅带回即可。”

黑猫闻言嚎叫一声,那可是他的身躯,把他的头砍下来什么意思?!

容诩倒也不担心,让一凡间杀手去拿鬼界剑修的头,不是找死吗?

“不瞒各位,这人为我门下叛徒,需由门内亲自清理门户。”

那人回:“总的要让画师把人画下来,我派人去寻找如何?”

另一人跟着掺和:“我们兄弟府上有位门客,画技高超。决槐公子何不与你这位朋友来府上做客,向画师描述你们门下叛徒的模样,便可尽快寻到?”

“不用,我等自会寻到。”容诩不想和他们废话,如此纠缠不清自有他们的目的。容诩也有他的怀疑,鬼修可伪装人族,不难保证其他修者混淆在人群中。如今虽为末法时期,可不代表仙神之道彻底湮灭。

另一边,决槐和黑猫在商量着什么,随后决槐驳回了容诩的话,同意去他们府上做客。

“他们身上有妖修的气息,你不去瞧瞧?”

容诩道:“若有鬼修气息,倒是可去看看,妖修与古墨有何关联?”

决槐道:“古墨为稳固自身魂魄与魂体契合,按他的性子必然要吞些魂魄,妖修可是比人族滋补多了!”

容诩疑问:“不是说古墨不可能鸠占鹊巢吗?墨古怎直接被夺走魂体?”

决槐道:“古墨噬魂过多,他自身的魂魄有些不稳定,又急切地要夺取这幅躯壳。那些未消化的魂魄冲击古墨的灵魂,他干脆过给魂体,便影响了这幅躯壳。”

“躯壳的主导者是墨古,要是直接攻击魂体,伤的便是墨古本身。墨古从未应付过这种情况,古墨趁残魂冲击魂体薄弱之处,将两者魂与身分开,夺了躯壳就跑。这事上报给鬼王,他派人查到古墨身在洛阳。”

容诩道:“古墨来洛阳做甚?”

“据闻仙门魔道避世存于洛阳长安等大城池,古墨可能是寻他生前的道门。”

两人一路谈论着便来到那对兄弟府上,黑猫抬起脸,耳朵动了动,容诩也感觉到了府上的异样。

宅邸的主人姓汪,有三子。长子还算聪慧,就是有些冲动,次子冷静沉稳,颇受汪长者的器重。三子年幼,正是好玩的性子。

汪姓长者几日不在,公子们就带了客人回来。客人的行装十分怪异,那长得漂亮的人看似女扮男装,穿着不符合朝代的衣裳,怀抱一只黑猫。身量较高的男子戴着帷帽,黑纱遮面,大白天手提亮着烛火的灯笼。

他们被邀请至厅堂,由仆人上了茶水,兄弟两去请画师,留下容诩、决槐和黑猫墨古。

“柳仙。”黑猫说话了,他提起的名号怕是无人不知晓。

决槐道:“这户人家供着柳仙?”

黑猫言:“供奉柳仙不会有妖气,柳仙一族应在府上。”

容诩摘下了帷帽:“会是他们的门客吗?汪府似乎请了不少门客。”

“虽有可能,但我们不一定见到。”

容诩道:“既然身为鬼修,也见了凡人身上的煞气。修者视凡人为蝼蚁,也望你等知晓他们目的后,别气到大开杀戒,天道对鬼修颇为苛刻,可是会影响之后修进的。”

“说得你好像知道他们目的似的,不管是何目的,他们达不成我们便不计较,蝼蚁攀附一脚踢开罢了。”决槐不在意道。

容诩挑了挑眉,嘴角一弯,露出一副似有嘲意的表情:“呵……”

这时候,画师来了,是一名普通的年轻男子,没有什么异样。而那躯壳的模样,照决槐口述,男子渐渐画出了轮廓。

半晌,两位公子过来看进度,倒是一眼见了容诩的面貌。

“这是容公子?”长公子迎着笑赞道,“难怪要罩纱遮掩,莫是怕了洛阳的姑娘过于热情?”

二公子比他的兄长靠谱,直接去看画像。画师未画完,但已有了明显的五官姿态。

“你……不用画了!”二公子对画师说道。

“二弟,难道画师技术退步?我看不是挺好的嘛!”

二公子举起那张画,面向他的兄长:“你看,这人是不是柳郎君要找的?”

画中人白发披肩,黑衣如墨,腰系宝剑,画未上完色,便被展示开来:“那柳郎君道此人邪祟附身,杀了他的幼弟,还想杀他的妹妹。他们兄妹便前来作为诱饵,引这人上钩。”

“容公子是与他出自同一师门,何不让两人见见面,共同商讨一番?”

等的就是这句话,容诩此次应得爽快。那二公子闻言就去请那“柳郎君”,大公子留下继续招待几人,并退下了画师。

达到目的的几名鬼修进入了沉默状态,大公子是汪姓儿子中破绽最多的,他是嫡子却不受重视,耐不住静默,比二公子更为纨绔。见决槐抱着黑猫独自寻人时,是大公子提出同行,请容诩来府上做客也是他的主意。此人好收门客,收的并非全是人才,出谋划策也用于不道义之处,所谓门客即是帮凶。

大公子心里打着坏主意,二公子的恶又与他不谋,两人走着不同的道儿。容诩一瞧就知道,这俩兄弟表面上看似友善,实则暗中对付。

“容公子莫急,柳郎君马上就来了。”

容诩撇了他一眼道:“我没有急切。”

大公子道:“几位这一路奔波的,待商讨完后,在下给各位安排厢房住上一晚,另有美人供于取乐,如何?”

容诩道:“不如何。”

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