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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颜的第二觉睡到了大中午, 直接错过了陆南蓉的拜访。

她困顿地从房间里出来,正堂里施母正陪着陆南蓉聊天, 进门的时候, 邬颜看到一向苛刻的老太婆,亲切地拉着陆南蓉的手道:“哎哟,陆小姐和我们家三…傅兴, 原来很早就认识啊!”

“嗯, 当时邬姐姐救了我一命,那时候施公子就在旁边。”陆南蓉想了想, 她和邬姐姐在金城的时候就结识, 这样算来, 也是那时候认识了施傅兴。

然而施母可不管邬颜的事情, 听着邬颜救了陆南蓉的命, 四舍五入就是三郎救了陆南蓉的命, 这不就是缘分嘛!

黄花大闺女家见天往他们家里跑,施母不是傻子,她活了这么多年, 对女人家的心思不说懂得十分, 也能有八分, 内心里她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可惜她儿子已经成亲, 这么好的姑娘和他们家没有缘分哦。

这样一想, 施母的好心情低落了几分, 等看到邬颜进来后, 她那点儿小心思又逐渐被心虚取代,不敢再表现出来。

老三媳妇也是好的,而且三宝现在这个样子, 娶再多女人也没有办法传宗接代。

思及此, 施母的打算彻底歇菜,她心里琢磨着得抽空再多找几个偏方,给三宝喝。

邬颜不知道施母的想法,若是知道,她铁定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白天睡了个饱觉,这会儿精神十足,和施母告退后,两个女孩子结伴去马厩里看马。

“这就是邬姐姐所说的小母马吗?长得可真漂亮!”

一定程度上,陆南蓉的喜好和邬颜相似,她伸手摸了摸小白马的两只红耳朵,呵呵直笑:“我那匹马不如姐姐的可爱,但是性子却比姐姐的马活泼,什么时候我们可以一起约着去郊外骑马。”

“现在就可以啊。”邬颜眨眨眼,突然道。

陆南蓉一怔,看她不像是开玩笑,语气诺诺:“真要去吗,邬姐姐不是才刚学会吗?”

“嗯,刚学会,不过足够了。”邬颜跃跃欲试,前几天施傅兴在院中教她骑马,作为一个上可开四轮,下可骑两轮的现代人,邬颜学的很快,甚至没一会儿,就骑得比施傅兴还要好。

以至于伤了男人的自尊心,这些天对方说什么也不愿意这牵着马绳陪她一起练习了。

陆南蓉想了想,道:“这个好办,我让钱廊找两个习武的护院,有他们在,肯定会没事的。”

两人一拍即合,邬颜牵着自己的小母马,和陆南蓉一同出了城门。

彼时,翰林院的众人正在加班赶工。

几天的功夫,京城西边的平地上凭空建起一个蹴鞠场,场前搭一桌子,来自全国各地的蹴鞠队纷纷来此报名。

施傅兴是七品小官,正好被拉来做这种苦差事,从早登册至晚,只在饭点和同僚交换一下。

连郭齐这种人都嫌弃这件差事,可见有多不好。他坐在座位上偷偷划水,看见施傅兴在翻看之前同僚记录的册子,忍不住嘀咕:“有什么好看的,咱们只负责把接下来报名的人登记好就行。”

因为对方给他介绍“兼职”,施傅兴没再装作听不见,他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挡住眼底的思绪:“闲着无事,翻一翻也无妨。”

闻言,郭齐嗤了一声,不再多问。

算了算了,他真是狗撵耗子——多管闲事。

那边,施傅兴将之前记录在册的名单全部翻看一遍,没有找到金城的蹴鞠队。

忍不住蹙起眉头,男人手指弯曲弧度,指弯轻轻敲打梨木桌。

这段时间虽然未说,但他其实一直在等小三爷上门。结果不仅没有等到,眼下报名的册子中也没有对方,难道是败了?

施傅兴不敢相信,金城总共两支队伍,小三爷带领的队伍能力不弱,怎么可能会输。

明日便是蹴鞠比赛,今天报名的人少了些,施傅兴和郭齐在在太阳下晒了半天时间,只等来三个队伍。

傍晚,太阳落山,空中刮起小风,郭齐被吹的打了个哆嗦,不耐烦地嚷嚷:“施大人,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吧?”

施傅兴抬眸,天边的夕阳只剩下一丁点儿余晖,一天的时间过去,路尽头并未出现什么人,半晌,他叹了口气:“走吧。”

两人开始收拾桌子,施傅兴心里怀着一点点希望,动作便慢了些,也就是这时,几个少年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等等!”

见此情形,郭齐脸都黑了,趁着几人没有过来,压低声音对施傅兴说:“别管他们,赶快收拾。”

“喂!”

打头的那位黑脸少年在黄昏的打磨下,显得皮肤更加黑沉,他像风似的跑到桌子前,一把按住郭齐手中的东西,“等,等,我们,报名!”

施傅兴正在整理册子,忽闻身旁响起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心有所感地抬起头。

这一抬头,见前一秒还在想念的人,竟变戏法似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对方同样注意到施傅兴,满脸欣喜道,“啊施兄!真的是你啊!小爷在远处看着就像你!”

郭齐:“……”

“呵呵,顾兄。”

终于,施傅兴严肃了整天的脸上也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浅浅的,一闪而过。

……

小三爷带来了十五人,其中有不少熟面孔,施傅兴朝着他们点点头,没有管郭齐的黑脸,招手:“先过来登册一下。”

“哦对对对!”被人一提醒,小三爷想起此行最重要的事情,一边上前登记,一边感慨,“幸好有碰上施兄,你不知道,我们路上出了点儿事情,差点赶不上蹴鞠赛!”

原来是这样吗?

“什么事情?”

“就进京路上,小爷我们为了赶路走一条小道,结果不知道谁家的马车翻了,挡在路中间,废了好大力气才将其挪开。”

“没错,那马车可大了,看装扮像是女人家的马车,不过里面没有人。”其他队员开口应和。

小三爷挠挠头,和施傅兴开了个玩笑:“车里的东西倒是都在,说不定是碰上劫匪绑人呢哈哈哈哈…”

施傅兴:“……”

施傅兴没有笑,小三爷干笑了几声,也尴尬地收了声。看着对方将他们金城的蹴鞠队登记在册。

之后到了散值时间,施傅兴打听到小三爷住进了那家.赌.坊后的客栈,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邀请众人去酒楼,为他们接风洗尘。

“啧,来之前,胖子说让我狠狠宰你一顿,既然你主动请客,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施傅兴笑了笑:“诸位吃得尽兴,明日才能夺得头筹。”

“哈哈哈哈…借你吉言!”

一行人大摇大摆去了酒楼,然后点了一桌菜。

当然,小三爷几人实际只点了几道便宜的菜,毕竟他们人多,怕把人吃穷。

剩下的都是施傅兴主动叫小二端上的。

饭桌上,小三爷谈起分离大半年时间,自己什么都不念,就是想念邬颜做的甜食:“小爷把金城的糕点铺子全部吃了一遍,全都没有邬姐姐做的甜食好吃,邬姐姐的厨艺,可称得上是天下一绝!”

闻言,其他人笑呵呵打趣:“小三爷什么时候有一位姐姐?你要是想夸这位姐姐就直接夸,哪里还用拐着弯呢!”

这是不相信有人能做出“天下一绝”的甜食。

小三爷竖起眉毛,气道:“小爷什么时候说过谎话,不信你们问施兄!”

于是众人将视线移向对面的人,只见施傅兴皱了皱眉,不满地开口:“别叫她姐姐。”

“……”

小三爷挠挠头:“那我叫她什么?”

施傅兴老神在在吐出三个字:“施夫人。”

小三爷:“……”

夜里,施傅兴回家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正堂里灯光一片,施父施母以及从秀坊回来的周氏和林氏都坐在座位上,连安儿也在,唯独少了邬颜一人。

施傅兴心里一咯噔,脚步瞬间得加快,甫一进屋便问:“爹娘,颜娘呢?”

施母看他一副紧张的样子,奇怪道:“颜娘晌午后牵着马出门……”

话还未说完,就见施傅兴脸色煞白,他愣了愣,倏然转身。

“哎——你这孩子去哪啊!”

施傅兴胸口涌动着压抑悲凉之意,没有回头:“儿子去找颜娘。”

他想起南山山院的那一问,想起这段时间女人的配合。还有亲口说想要和他一起克服恐惧,怀一个孩子……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

不,颜娘不会不辞而别,施傅兴更害怕她是出了危险,京城的人牙子还未抓住,万一颜娘遇到他们,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身后的施母莫名其妙:“她在里面睡觉呢,你这是准备去哪找啊!”

“不论去哪儿子都……”施傅兴一怔,猛得回头,眼底迸发出惊人的光,“娘你说什么?”

施母看他这幅着急忙慌的样子,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真正懂这个儿子,以前的时候,三宝根本不管家中的事情,对他们也客客气气,现在这个样子真是让她看得吃味:“你准备去哪找!”

“不是,前一句。”

“我说她在里面睡觉呢!”

施母恨铁不成钢。

但这句话,却是一下子打消了施傅兴的恐惧,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他抿了抿唇,迫不及待转身去了主卧,推门的时候,下意识放轻动作……床上的被子鼓起一个大包,施傅兴走近后,看到被子里露出来的一张小脸。

脸颊抹了胭脂,熟透的红,水润的唇微微张着,吹拂着几根头发。

施傅兴静静地站在床前,颜娘没有离开,这个认知,让他紧张的心情得到了宽慰。

被子忽然掀起一条缝隙,纤细的胳膊从里面伸出来,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他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