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言愣住了。

一些曾经忽略的细节在脑中飞快闪过,挤得大脑一阵阵疼痛。

许久之后,她才喃喃道:“难怪你的剧情从我甩了你之后,就结束了。原来她根本就不存在。”

如果真的存在,沈年的剧情应该要在两年后结束才对。

沈年看出了她的困惑,终于放缓了语气,对她道:

“鹿言,在你刚刚所陈述的故事里,你是主体,我们都是客体,一切行为的逻辑是——由你这个主体来改造客体,从而影响到客体的变化,并达成你所说的那个结局。”

他有条不紊地继续道:

“但事实结论就是,当我们作为客体时,并没有被你真正影响到,也根本没有达成你故事中的结局,任何人都没有。”

在鹿言怔怔的注视中,沈年忽然叹息一声。

“鹿言,从头到尾你只是在白忙一场,你看到的都是假象,鹿雪和安成星并没有订婚,诺斯维亚也没有爱上爱丽丝,甚至席江警官在那天晚上根本就没去见李芸栗。”

这一刻,他的声音显得温柔了几分:

“这就证明了,你才是那个唯一的客体。”

“因为你所做的一切,影响到的并不是我们。”

“是你自己啊,鹿言。”

第83章

chapter 83

沈年的声音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显得更温柔。

却让鹿言的大脑越来越感到一阵阵疼痛,一些尖锐的刺痛扎进了她的太阳穴,连仅剩的理智也快要被摧毁殆尽。

有什么斑驳的画面在她眼前飞快掠过,闪烁着,跳跃着,又扭曲了时光长河。

鹿言努力压制着疼痛,用最后一点思考能力来挣扎着,抬高声音:

“我不明白,什么叫客体,什么又叫主体!”

她情绪明显变得异常激动,鹿雪连忙扶着她,想暂停这场“会谈”,但鹿言甩开了她的手,尖锐地喊道:“不要碰我!”

所有人都脸色一变,席江已经站了起来,不容置疑地开口道:“停下来吧,不要再逼她了。”

鹿言却死死按着太阳穴,努力找回说话的力气。

“沈年,回答我,你到底在说什么……”

幕布上的人看了她很久,最后选择了继续下去。

“简单来说,在你的主观认知中,我们是你的目标,也是必须要改变的对象。你做的一切努力,为的都是这个目标。”

沈年将语速放得很慢,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边:

“但从结论来倒推,你其实全都失败了。”

鹿言的太阳穴抽痛起来,庞大而杂乱的东西挤压着她的每一根神经,让她脸色迅速白了下来。

模糊的视野里又有一道身影站了起来,她咬着牙说:“不要过来,让他说完。”

他动作一顿,停在了原地。

唯独荧幕上的沈年面色平静,只有双手藏在了镜头之外,久久垂在身侧。

他依然平缓地继续道:

“如果按照你的说法,你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推动目标达成既定的结果。那么在明显失败了的情况下,你却还存在着。就只有一个答案了。”

鹿言的手颤了颤,几乎要失去知觉。

有太多她感到陌生的东西挤进了脑子,可她却又全都抓不住。

沈年的声音再次响起,抵达她的耳边:

“从头到尾,真正的目标都不是我们,达成某个既定结果的条件也不是我们,甚至很可能,你认为会实现的那个结果,也并非真正的结果。”

最后一个字落下后,他终于轻声问她:“鹿言,你能告诉我,是谁在欺骗你吗?”

整个宴会厅陷入了死寂。

脸色苍白的人死死按着自己的头,她的痛苦一目了然,可他们只能旁观。

席江撇开头,捏着没点燃的香烟,不忍心再看她。

诺斯维亚垂着眼,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鹿雪捏紧了拳头,一些话到了嘴边,却迟迟开不了口。

明浼察觉到了她的挣扎,想说的话也成了叹息。

只有安成星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注视着鹿言,许久许久。

鹿言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速。

她甚至感知不到周围的人,荧幕上的光,宴会厅里的明与暗,窗缝里泻下的光,还有空气的气味。

好像一切的一切,都成了沉闷的空白,离她远去了。

只有大脑神经里的疼痛,如浪潮拍击海岸,一声一声,浩大的震感。

在这巨大的疼痛里,鹿言却从未有过的清醒。

那些她忽略已久的东西,在此刻一一涌现。

“……陆以衍……倒计时……”

鹿言睁着眼,瞳孔却失去了焦点。

她喃喃着,声音轻得几乎无法察觉。

一旁的安成星却听得很清楚,但他站在原地,没有惊扰她,只有微微发颤的手指泄漏了他的情绪。

面色苍白的人张了张嘴,唇瓣也颤抖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鹿言任由疼痛裹挟着她的所有感知,慢慢从沙发上站起了身来。

她抬起头,从模糊的视野里分辨着沈年的面庞,对他道:

“陆以衍是最后一个任务。”

“原本我以为,在倒计时结束之前,我成不了他的女主角的话,任务就会失败。”

鹿言的泪水从脸庞落下来。

“但事实不是这样的,陆以衍根本就不在剧情里了。”

她有些无措,又有些委屈,几乎到了语无伦次的地步。

“……我根本……我根本就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

“它是骗我的……”

“它的目标不是你们……”

“……是我。”

鹿言终于逼着自己面对了这个真相。

从头到尾,她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力气。

安成星没有爱上鹿雪,诺斯维亚没有爱上爱丽丝,席江也没有爱上李芸栗。

可它让她以为自己成功了,让她一无所知地、疲惫不堪地往前走着。

为的是什么呢?

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在一片死寂中,她的啜泣响彻了宴会厅。

沈年抿着唇,许久之后,不得不开口问她:

“鹿言,他是谁?”

这是最致命的问题,也是解开谜团的唯一钥匙。

鹿言的视野一片模糊,她连抽泣的力气也没有,只不断地哽咽着,无声地落泪。

她凭着本能,看向幕布上的沈年。

“它……”,她张了张嘴,咽喉却被无形的压力掐住,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短短几秒,鹿言的大脑就彻底缺氧,她却连抬手挣扎的的力气也没有。

最后她无力地跌落,整个世界陷入昏暗之前,一道声音朝她涌来,但她怎么也听不清了。

这一觉,鹿言睡了很久很久。

她昏昏沉沉地做着梦,梦里光怪陆离,有什么迅速绽放了,又迅速龟裂,散落一地。

她想要拾起地上的残渣,却在一弯腰时,发现脚下变成了一整面的镜子。

而她赤身站在镜面上,唯独看不清自己的面庞。

她是谁?

为什么连五官也看不见?

念头刚冒出来的下一秒,脚下的镜面霎时间破碎,无数粉碎的镜片从她身体里穿过,将她扎得千疮百孔。

她抱住遍体鳞伤的自己,往后一退,再一回头,就看见了世界末日般的景象。

灰茫茫的天际之下,城市衰败残破,乌黑的烟雾燃烧着,整个世界都在摇摇欲坠。

下一秒,她再一次看见了那群疯狂的机器人。

他们攻击着一切正常的机器人,砍碎了那些机械躯体,发了狠地破坏着,厮杀着,黑压压的浪潮逐步逼近了她。

她以为自己会逃跑,可她只是站在原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动也不动地,眼睁睁看着他们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