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 两辈子加起来的时间里,鹿雪唯一喜欢过的人就只有安成星。

是初恋,也是执念。

她做不到无所谓。

鹿雪的胸口闷得喘不过气, 她假装思索地垂下头, 掩盖了脸上泄露的情绪。

安成星本该是属于她的。

这个长久以来的念头再次冒了出来, 与她的理智相撕扯, 搅得鹿雪的心绪一团乱。

但很快,鹿雪就抬起了头,露出忐忑不安的表情, 问:

“你、你真的愿意相信我吗?”

安成星其实不是一个这么容易相信他人的性格,这一点她知道。

而这辈子已经和上一世截然不同,他们之间少了很多次单独相处的机会, 连信赖的基础都没建立起来。

所以鹿雪很快恢复了冷静, 一边思考这件事的利与弊, 一边应对他。

在短短的时间内,她已经有了判断。

安成星对她的反应不算意外。

他自己也觉得这番话太过唐突, 听起来有些荒谬, 还有点糟糕。

但安成星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需要迈出这一步。

“抱歉,我知道自己的话可能让你不太舒服。”

他想了想,尽量用真诚的态度告诉她:

“但我能感觉到,你是个很替别人着想的人, 无论鹿言怎么对待你,你都对她宽容大度。我真的很感谢你。”

安成星看着她的双眼,他目光清澈,比头顶的星光更耀眼。

鹿雪有一刹那的失神,但下一秒,她就压下了那些晦涩的酸与苦,没让眼泪掉下来。

其实这是个不错的提议。

她需要弄清楚鹿言的企图,也需要弄清楚自己搞错的那些事。

但也许更重要的,是她只有这样的一个理由,能再次靠近安成星。

——到现在,她已经看清这个事实了。

鹿雪摆出了足够的沉思,半晌之后,她才抬起头,慎重而坚定地回答:

“我该怎么帮你。”

头顶是万里无云的星空夜幕,耳边的海风吹来了阵阵海浪声,正值一月底的时节,海岛上却是宜人的夏日。

鹿言拿着手电筒,顺着绿林里的小路往前走,这边的路倒没有多崎岖,毕竟全都是人工改造过的,闭着眼睛都能走。

但她还是忧心忡忡,时不时瞄一眼身后的明浼。

人算不如天算,碰上这么一个队友,她恐怕是溜不掉了。

鹿言不敢在明浼的面前掉以轻心,只得临时换个策略。

她故意拖慢了两个人前行的速度,拿着手电筒在前面东张西望的,一副好奇又不敢往前走的模样。

既然事已至此,那她起码要拖住男二,别让他打扰了女主和男主的二人世界。

明浼倒也不催她,就跟在她身后,像个可靠的保镖。

“扑哧。”

鹿言被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囧到了,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一个人偷乐什么呢?”

闲庭信步般走在小路上的明浼看向她,面带笑意。

鹿言转回头,她演技已经炉火纯青,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我想到了一个很好笑的鬼故事,社长你要听吗?”

“哦?说来听听。”明浼从善如流地回答。

大概是临场反应已经被锻炼出来了,鹿言眼睛也不眨,直接开始现编: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年轻人跑到山林里自杀,当场就变成了鬼魂。”

明浼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觉得她这“笑话”还挺应景的。

“他遇到了另一个鬼魂,脸色雪白雪白的,一看就死了很久了。年轻人就问他,你是怎么死的啊?”

鹿言面不改色地瞎编,说着还拿手电筒打在了自己下巴上,制造了非常不错的氛围感。

明浼很捧场,问她:“那他怎么回答的?”

鹿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幽幽地说:“他回答说,是登山的时候不小心踩滑了。”

“他说完,又问年轻人,你是为什么要自杀呢?”

明浼觉得胳膊上泛起了一丝凉意,但还是很自然地接了句:

“年轻人怎么回答的?”

鹿言的脸被手电筒打得雪白发亮,她慢慢走到明浼的面前,压住声音说:

“年轻人说,因为人死后会发白,雪白雪白的,他想变白。”

明浼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结束了吗?”他不太确定地问。

鹿言摇摇头,一脸严肃地继续道:

“雪白的鬼魂听完,非常讶异地说——

可是,你是非洲人啊。”

讲到这里,她自己先没忍住爆笑出声,惊得树上的鸟都飞走了。

明浼:“……”

这个笑话,你最好不要让非洲人听到。

鹿言自己笑了半天,笑得眼泪都冒出来了,才发现明浼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只好悻悻地收敛起来,小声问:“社长,你觉得不好笑吗?”

明浼用关爱小孩的眼神看着她,笑着道:“挺好笑的,尤其是你笑的时候。”

鹿言顿时嘟起嘴哼哼了两声,“不好笑就不好笑嘛。”

反正能糊弄过去就行。

拖延了这么长时间,她估摸着应该碰不上安成星和鹿雪了,终于老老实实地拿着手电筒往前走。

明浼也不戳穿她的心不在焉,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岛上的夜景。

这边开发得很完善,绿林是岛上的原生态植物,但道路已经被改造得很平整,走在上面像是晚上出门散步一样,十分悠哉。

他的余光一直都留意着前面的人,以防她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但明浼没想到,这幺蛾子来得这么快。

两人刚走到一个小山坡上,正要下坡往终点的方向拐过去,明浼拿着手电筒,只是分心看了眼手机短信而已,还不等他回复安成星,就听前面的人尖叫了一声。

“啊啊啊啊啊啊!!!!”

明浼立刻抬头,两三步冲过去,想问一句“怎么了”。

受了惊的女孩却不给他一点机会,惊慌失措地冲过来,一见到他就迅猛地往上一跳,扒在了他身上,两条腿和双臂死死锁住他,崩溃地大喊:“蛇蛇蛇!社长有蛇啊!”

明浼也惊了一跳,这个游戏开始前,他特意跟叶梧轩确认过一次,绿林里会不会有危险的东西,像是蛇或者有毒植物之类的,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

怎么会就这么巧出现在这里?

他眉头皱起,一边用手托住吓破胆的鹿言,一边小心地观察周围地面。

但看了很久他都没发现蛇的踪影,连痕迹都没有。

“鹿言,冷静一下,你在哪看到的?”

明浼两只手臂都托着她的腰,手电筒也被她冲过来时撞掉了,只能让她来帮忙。

但鹿言已经被吓得失去了语言系统,乱七八糟地比划了老半天,明浼都没听明白,不得不打断了她:

“你用手电筒照一下,在哪个位置?”

“呜呜呜呜呜我不想、不想再看到了呜呜呜呜……”

她用力地闭着眼睛,连睁开都不敢,明浼只好用安抚的语气,轻声说:

“那你把手抬起来,往你右后方照一下。”

鹿言这次照做了,用手里的手电筒去照他说的位置。

她刚刚就是从这个方向冲过来的,明浼小心翼翼地往前,一路观察地上的动静,一直到走了三米远,也没看见蛇的踪迹。

一中预感突然生出来,明浼又往前走了两步,开口道:

“你把手往下一点,照一下地上。”

鹿言眯着眼睛照做,把地上的那片草丛给照亮,藏在里面的东西一下子暴露无遗。

明浼看着那条做工粗糙的玩具蛇,无语了半晌,最后决定回去后就找叶梧轩算账。

——确实没有危险,只是有满满的恶意罢了。

明浼叹了口气,打算把她放下来,好好跟她解释清楚。

然而察觉到他意图的鹿言怎么也不肯撒手,反而抱得更紧了,那两条光生生的手臂几乎是对他进行了锁喉。

“别松手别松手!我不想下去呜呜呜呜呜……”

明浼有点呼吸困难,他侧了侧脖颈,想换口气再说话,却在侧过头后看见了一道伫立的身影。

也不知道站在这里看了多久。

明浼冲他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这样随意坦然的态度,自然能让一切猜疑不攻而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