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安站在她的身后,见四下已无旁人,终是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姐姐,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何要装作……”

话语间,他垂眸上下瞟了瞟随意,眼底带着几分狐疑,“这幅醉酒模样。”

随意闻言,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袍,将袖口捋了捋,悠悠然道:“就凭我和他的关系,我若清醒的来找他,恐怕他还得左右斟酌一番才会相信。但是现下,我于他而言,便可信多了。”

裘安眼眸一转,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话落,就在随意准备离开时,忽闻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她皱了皱眉,不知来者何人,是否会经过此处。谨慎起见,遂又迷迷糊糊的坐下,手掩额首。

只见司南迈着略显急促的步伐来此,在她的身后停下。

随她一同前来的,还有二三女官。

裘安见状颔了颔首,“公主殿下。”

司南并未特别看向他,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随意的背影上,上前了一步,柔柔唤道:“元辰?”

声音落下的霎时,随意眉间一蹙,隐约有股不妙的预感油然升起。

她挪了挪身子,遂缓缓站起,转身面向司南,面上还浮着一丝尚未清醒的模样。

戏自是做的足的,抬手揉了揉眼,似这时方才看清来者一般,朝后退了一步,拂袖作了作揖,“公主殿下。”

这时司南终是看了眼裘安,不过眼底之意却是希望其回避,“元辰,我有些话,想单独与你说。”

言语间,她朝后摆了摆手。便见其身后同行的二三女官拂了拂身,颔首退到一旁。

裘安心下疑虑,上次在紫鸢殿便是如此,现下亦是如此。究竟有何话,与随意说得,自己听不得。

他转眸望向随意,只见她眉宇间染上一抹顾虑,抿唇思忖了一番,方才冲他轻颔了颔首。

如此,裘安便领意退到了一旁。

亭院内,便只有司南与随意二人。

随意探了探脑袋,讪讪笑了笑,“不知公主有何话与小仙言谈?”

此话一出,便见司南垂了垂首,并未看向其。一双青葱玉指攒紧了衣角,衣料都被她压出了些许皱痕。

踌躇了良久,适才支支吾吾说道:“上次在紫鸢殿中……想是我未表达清楚……”

随意听到这里,已然暗道不好。心下正思量着这次又要找何借口糊弄过去时,便又闻她言。

“其实……”她抬起了眼眸,望进了随意那双不安的眼睛,坚定道:“我对你,我对你一见钟情。”

刹时,随意的脑海中只漂浮着三个大字。

完,蛋,了。

她不由咽了口唾沫,拢了拢袖子不自在地咳嗽起来。

想来这北溟不愧是以女为尊,女子都似这般果敢无畏,毫无隐藏。

而这司南公主不仅容貌是极好的,身形身段也为上佳,在六界中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她若是男子,拒绝了此等佳人,她都忍不住要呵斥自己未免有些不识好歹。

可问题是,她并非男子。

等待了许久,仍未见她回答,司南不免又上前一步,盈盈的双眸里染上了一分期待,“元辰?”

少时,但见随意兀地笑了起来,摆了摆手道:“公主玩笑了。小仙惶恐。”

司南闻言倏地眉头紧锁,加重了语气,“我没有与你玩笑。我是认真的。”

随意一怔,复长叹了一息,甚是惭愧道:“公主这般天人之资,日后又将成为掌管北溟的尊上,可谓叱咤一方,又何苦将心思放在情爱上,放在小仙身上呢。”

司南自是听出了她言语间的婉拒之意,却仍不死心,上前握了握她的手背,含情脉脉将她一望,“我若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你又为何拒绝我?”

闻言,只见她长眉颦蹙,紧抿唇瓣,一时失了言语。

这么纠缠也不是个办法,须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是。

她转了转眼角,忽地双眸一亮,闪过一丝念头。

拂去了司南的手臂,朝后退了一步,恭敬地作了一揖。

“公主殿下,实不相瞒。其实,小仙喜欢的是男子。”

话音刚落,便见司南眼中几番明灭,神情僵了僵,遂自嘲地笑了笑,“你为了拒绝我,竟谎称自己是断袖?”

“我……”见她仍不相信,随意也委实无奈,皱了皱眉。

做了十几万年的神仙,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却从未遇到过这般窘境。

焦躁之下,她扭头眯了眯眼眸朝一旁扫去,期盼着炎桦再次从天而降,救她于水火。可她心下了然,此刻炎桦应是正往麒麟殿而去。

等不来炎桦,却瞥见了正在不远处站着的裘安。

忽地心生一想法,沉吟道:“公主,若我能证明给你看,你是否死心?”

后者闻言抬了抬眼,面露几许疑惑。

裘安虽站的不算太远,却听不清亭中二人的谈话。只见那司南公主与随意说了些什么,复又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而后又退了开。

他以为,二人应是谈什么要事,却并未谈拢。

骤然又见随意大步朝自己走来,心想二人应是谈完了。刚要开口时,只觉唇上一软,带着一抹淡雅的幽香。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裘安一阵恍惚,除了唇上的温热,其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她的吻很浅,轻啄片许便匆匆离开,根本不待其反应。

随意转身望向司南,神情间带着一抹内疚与疏离。

只见司南攒紧了拳头浑身颤抖着,眼底染上一层薄雾,旋即转身漠然而去。

霎时,随意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松了口气,愁肠百转的叹了叹,“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回首后,正欲离开这等是非之地,却撞上一堵肉墙。抬眸只见裘安怔在原地,手轻轻抚上唇瓣,嘴唇微张,“你……”

她愣了愣,旋即瞥开了视线,“咳咳,刚才发生的事不许说出去,你就权当没发生过。”

丢下这句话便独自朝宫门方向而去,脚底抹油了一般,可谓健步如飞。

月色携着微凉的清风,穿过他的发丝,在他的眉眼间留下点点涟漪。

—————————————————————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出自秦观《八六子·倚危亭》

。牛牛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