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选了治政的正副邑守,布置好衡雍的防务和后,于正又率领黑山大军马不停蹄向着家乡邘邑再度进发。

一路上先后攻下了沿途的扈邑、暴邑两地,止步于邬邑城下。

暴邑和邬邑曾经也都是单独的国家,只是在春秋初年先后被郑国所吞并。

东周时,有王族大夫辛被封在暴邑,建立了暴国,称为暴辛公。春秋时暴国并入郑国,其国民以原国名为姓,称暴姓。

而邬国乃是郐人后裔子孙所建,春秋初期,邬国都被郑国所吞并,成为了郑国的一个邑。邬国后裔子孙以故国名为氏,称邬氏。

这些国家面积都不大,原是宗周畿内的小方国。郑国东迁后,先后都为郑国所灭,有的子孙后裔已完全沦为庶人,有的则仍是当地的名门望族,臣服于郑。

邬邑如今的统治者便是邬氏后裔,与邘氏一样都是郑国的附庸,相比于郑国的公族大夫,这些后收服的“外臣”自是备受猜疑的,地位远不如朝堂上的臣子。

于正在邘邑之时就感受过这种区别对待,所以此次在攻打邬邑之前,他先遣了使者入城规劝邬氏,希望邬氏能弃暗投明,使邬邑免于战火。

……

“邘氏使者,于正大夫麾下上士,元锐见过邬氏家主及各位士大夫。”

外交方面,由礼宾司的主官元锐亲自出使,足见于正对此行的重视。然而邬氏却并不知晓此人,只当做一般的使者对待。

“使者免礼。”邬氏家主抬手示意,又明知故问道:“不知邬氏何辜,邘氏却起大军来侵犯我邬邑地界?”

“邘氏、邬氏本是近邻,此番我军乃是为帮助近邻而来。”元锐毫不脸红地冷静回道,又说:

“邬家主,邬氏、邘氏乃至暴氏都曾是周天子所分封的独立一国,爵位甚至还在郑国的伯爵之上。但郑国以武力相吞,使各家相继失国,沦为郑的附庸。

然而郑国不仅提防有加,日常赋邑更是沉重不堪。如今我家主君专为各家复土而来,使各家能逃离郑国的掌控,岂不是天下美事。”

大厅之上,黑山使者元锐对着邬氏家主、家老等众人不断劝说着,又用手示意了一下身边的男子,说道:

“此人便是暴氏家主之子,暴氏在我们的帮助下,如今已经重新掌控暴邑,我黑山军入暴邑后情况如何,家主也尽可问他。”

“暴柏见过邬氏大夫。”男子拱手行礼。继而沿着使者的话继续说道:“黑山军入我暴邑后的确与民无犯,只是处理了一些心向郑国的负隅顽抗之徒,可称仁义之师。”

邬氏家主见此,仍心存疑虑,担忧问道:“于正大夫可有什么条件,是否要我家像暴氏一样交出质子?”

“不错,这是双方合作的应有之意。”元锐大咧咧承认了,显然也是对自家军力极有信心才有如此态度。

闻言,一旁的邬氏家老有些愠怒,却也没当场发作出来,心中却道“人心不古”。

上古时代,质子这种事情是没有的,直到西周都是这样。周室自文、武始兴,崇道德、隆礼仪,诸侯间以义相支持,盟誓以相救,大家都团结在周天子周围,有事找天子调解。

直到东周春秋初期,周平王东迁后威信大降,又因为宠信虢公忌父,想撤掉郑庄公的卿士之职,于是周王室和郑国的关系开始恶化。

郑庄公为了控制周平王而强迫周平王把王世子姬狐送到郑国做人质,同时郑庄公将自己的儿子忽送到周朝做人质,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周郑交质”。

它是中国历史第一次人质互换事件,开创了人质外交之先例。

邬氏自是有嫡子在郑国为质的,听说邘氏也提出此议,众人脸色确不好看,毕竟在他们的感官上,邘氏和邬氏几乎是一个级别的,凭啥要派出质子啊。

即便要派,也该是双方互相交质才对,然而看使者的意思,显然并无此意。

“此事,还请使者让我等商量商量,再给使者答复可好?”终究还是邬氏家主更有理智,知道在城外的于正大军不是好惹的。

“还请家主快些商量,临行前主君曾告知在下,若是两个时辰后还没有结果,不论在下和暴氏公子在不在城内,大军都要开始攻城了。”使者催促道。

“自然,自然,还请使者稍歇。”

邬氏家主让仆隶带使者们去房间稍歇后,邬氏的几个大人物便在堂上商议起来,可以说这事关系到邬氏家族的未来。

“如今郑国受齐国所率诸侯联军攻打,自顾不暇。邘氏的公子于正率领麾下大军攻打我邬邑,现下该何去何从啊?诸位都是我邬氏重要子弟,且都来议议。”

邬氏家主率先发问,若是平常事务他可一言而决,然此事关系邬邑生死,关系邬氏子弟性命,他也不能独断了。

“二弟,你先来说说。”

被点名之人也不推脱,侃侃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大哥,其实邘氏使者的话也不无道理,我邬国本也是独立一国,郑国强我们便为其臣属求活,如今郑国衰弱,我们又何必继续为郑国卖命,正可以趁此良机独立出来。”

话音刚落,便有反对意见。

“不可,我听说楚国已经答应出兵,此战胜负犹未可知。且郑强而邘弱,郑国虽有一时小挫,但大体实力仍在,此时得罪郑国恐怕会被猛烈报复,到时候我邬邑仍免不了兵灾。”

家老老成持重,认为不可轻易背叛郑国,心中仍是畏郑如虎。

“若是郑国来讨,我们与邘氏、暴氏等北境各邑结成联盟互保便是,郑国此次即便能逼退诸侯联军,必然也会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未必能集合起讨叛大军来。而我们则可以趁这时间招兵买马,修缮城池。”

“邘氏也未必可靠,让我们‘委质’一事便看得出来,这位于正大夫也是野心勃勃之辈,俨然把我们看作附庸对待。”家老显然对此事仍耿耿于怀。

“然而便如家老所言,郑国强而邘氏弱,两弱相合以抗强,既然邘氏还有求于咱,必然不会逼迫太甚,至少要比在郑国统治下要好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