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小吉他的「葛哥」

小吉规规矩矩地躺在身边,双手双脚摆得笔直,像一具僵硬尸体。「小吉,今天你生日?」

「不是,十二月三十才是,今天提早过了。」眼角馀光可以隐约发现身边的雷葛正看着自己问话,睡意全无。

「那天要不要来店里,我们约那三个小朋友,我们给你过生日?」雷葛提议,考虑着两个人可能不好玩,顺便拖了屎蛋三人来。「你要是想的话,也可以约学长他们。」

「下週二呀。」小吉拿出手机看日期。「不太方便,又差不多要准备期末考了。」

「是吗,那你好好准备考试,我们之后再约。」大手盖在小吉的脸上。「早点睡吧。」

看着雷葛翻身背对自己,虽然放松了,但是却也寂寞了。「葛哥,你家没有妈妈?」

「嗯?小时候我妈妈就嫌我爸做这个没前途,离婚了,偶尔有联络,吃个饭而已。」

「雷爸爸感觉挺好的,跟你像朋友一样。」小吉羡慕道,说起自己家里的事情。「我爸妈都是很严肃的人,可能跟他们都是老师有点关係吧,其实他们是不想我玩乐团的。阿峰学长、凯猫学长家也都是这样,所以我们才会乔装上台的。」

「你们辛苦了,总有一天他们会理解你们的音乐,不只是年少轻狂的放纵,而是有深层意义的。」雷葛又翻回来,摸摸小吉的布丁头。

单纯只是认识小吉这人的话,会以为他来自一个开明的家庭,不会知道他们家亲子间的关係就像学校里严肃师长与模范学生。现在能脱序长成这副模样,不难猜测与阿峰几人绝对脱不了关係。

小吉打了个大哈欠,昏昏欲睡。「葛哥你们之前怎么突然就没营业了?」

「我爸在躲人,那阵子突然有人找到这里来,所以为了避风头我们决定暂时休息。」明明一脸很想睡了,怎么就不肯乖乖把眼睛闭上呢。

「你们家有欠钱吗?」

「不是,这事情说起来比较复杂。」雷葛试图用比较好懂的方式说。「我爸年轻时很偶然的认识了一个大人物,那个大人物当初只是普通人,后来为了报恩很想找到我爸,不过那对我爸来说反而是个困扰。」

「报恩怎么变成困扰了?」

「我爸修车技术很好的,那天他帮偶遇的对方把高档车修好了,只是很随口的说想骑看看这么高级的车子而已,结果没有想到对方很大方的一口答应了。」

「然后雷爸爸把车子又弄坏了吗?」小吉猜,如果自己把学长的车弄坏了,他可能也要有躲对方一辈子的准备。

「不是,我爸没骑,对方还逼着要他骑,后来我爸特别跩的说:『哥的技术不是这种车能表现出来的』。」小吉意识混沌,听不太出来前后的因果关係。「对方知道后,一直很想跟我爸一战车技,但其实我爸根本不会骑车,连脚踏车都不会。但是他又觉得这很丢脸说不出口,所以只好一直躲着对方。」

「哈哈,原来是这样。」他心里对雷爸爸的好感度往上直直窜。「原来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我还以为葛哥知道我不是学长之后,生气到连店都不想开了。」

「你想太多了,我不想工作,我爸也要赚钱吃饭。」

「……葛哥知道我只是小吉他之后,有没有很生气、很失望?」

「怎么会,当初向你搭话只是因为我觉得你跟我是同一个乐团的粉丝,后来是看你洗车顺便聊个天。会想深入认识你,除了知道你是乐团的人以外,也是因为觉得你给人感觉很不错。」听见身旁传来细小而均匀的呼声,撑起上半身张望,小吉已经闭上眼睛睡去了。雷葛忍不住动手捏捏他的鼻子,叹:「是因为我越来越喜欢你,你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呢。」

小吉抽抽鼻子,翻过身,一巴掌打在雷葛的脸上。「……最讨厌阿峰学长了。」

「你要是真讨厌他就好了。」背过身躺下。

好景不常,小吉不知梦到什么,一脚又踹上雷葛的屁股,还真的差点把人踹下床。

他现在想,阿峰一定是知道小吉睡觉不老实,才能放心的把人放在这里的。

在小吉又一次主动的投怀送抱下,雷葛顺势把人抱进怀里,压住对方的手脚让自己得以全身而退的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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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几点了,小吉在床上翻滚撞上硬硬的东西,还热热的。「嗯?」

「醒了?」雷葛坐在床边玩手机,等着小吉睡醒。「肚子饿吗?有帮你买了一份早餐,要吃吗?」

「……谢谢。」他还在做梦吗?这里是哪里?「哇!现在几点了?葛哥你几点就起来了?」

「十一点多了,还要继续睡吗?」

啊靠,怎么就这么没形象的一直睡,葛哥现在一定觉得他就是个爱睡懒觉的懒惰鬼。「我醒了,等下我还是先去找学长吧。」

「先吃完早餐吧。」

小吉进浴室抹了脸、漱口,雷葛把饭糰豆浆微波加热后摆在客厅的桌上。「要看什么节目吗?」

「都可以,看你。」最后雷葛转了一台音乐节目,介绍本周新歌排行还有歌手消息。「葛哥,你们今天早上没开店?」

「我爸在下面看着,早上客人比较少,就修一修车子什么的。」

「我没有耽搁到你工作吧?」这么想着,便稍微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他往椅背一靠,姿态轻松。「慢慢吃,没什么事情,我爸一个人忙得过来,下午比较忙的时候再换我去顾就好了。」

「雷爸爸一个人在楼下太寂寞了,不然我们去楼下吃好了?」小吉还记得雷老闆不会骑脚踏车的萌点,特别放不下他。

「别,老爸修车的时候比较喜欢一个人,他说比较自在。」雷葛找理由洗刷自己不肖子的形象。「你慢慢吃就好。」

「臭小子!叫你把小朋友叫起床是叫到哪里去了?他朋友都在楼下等两个小时啦!」说时迟那时快,雷老闆刚好在楼下破口大喊。

小吉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雷葛。

「喔,你阿峰学长早上九点就来了。不过我看他跟我爸聊车子聊得很起劲,我就没着急叫醒你了。」雷葛说得一脸无害。

小吉的心情复杂的难以言喻,拿起背包和喝到一半的豆浆衝下楼。「阿峰学长?」

「终于起床啦?」知道自己学弟很会睡,没想到连在陌生的地方也能睡这么熟。

还是说,小吉对雷葛就真的那么放心?那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他的教育方针那边出错了?

「哼!」看学长那副事过境迁的模样,好像昨天发生的事情可以不算数了。「吉他的事情我不会轻易原谅的!」

雷葛觉得开头的气势还可以,后面那句话就太软了,小吉他果然就只是把小吉他。

「那你还要不要回去看新吉他?」阿峰停顿几秒,补充:「我弹过的吉他。」

「重点才不是学长有没有弹过!」说得好像他是学长的变态粉丝一样,不过身体很诚实地跟着学长回去。「葛哥、雷爸爸谢谢你们昨天收留我一个晚上!」

「哪里,下次还过来玩啊,雷爸爸的房间也可以借你睡。」雷老闆特别大方。「郭先生有想买什么样的车子也可以再过来看看,我给你算便宜一点。」

「不错嘛,连人家爸爸都被收买了。」

「?」

走回阿峰家的豪宅,小吉看见新吉他,还是忍不住双眼一亮,却还在强作矜持。「我本来那把吉他的残骸呢?」

「丢了。」

小吉现在连生气都没有力气了。「我要记仇一辈子!」

「好吧,那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小吉想了很久,犹豫不决,最后很艰难的做决定。「先欠着?」

「……不错,你还真是长大了,会坑你学长了。」找了男人还顺便学坏了。

小吉还是只能接受他的新吉他,从影像中缅怀那把陪他走过高中岁月的旧吉他。

一月初,小吉趁着期末考还没那么忙碌的一个周六,与屎蛋那三人约在机车行,开班授课。

小吉抱着新吉他坐在机车行门口,远远看到怪兽骑机车把屎蛋载过来,阿鲁还在更后面喘着大气踩脚踏车。

「齁!没驾照偷骑机车,我要检举你。」

怪兽翻白眼把自己的驾照翻出来。「小朋友,老子今年十八岁了。」

「你们不是都高二?说什么老子,还不是比我小。」

「你的脑袋里有没有留级或是重考这个概念?我看起来比你大就好。」

「你这是跟老师说话的态度吗!」

「歹势,老子只是司机。」屎蛋在机车后座眺望远处的阿鲁。「好慢啊。」

好不容易人到齐了,阿鲁也像是去了半条命。「怪兽你、你有必要骑这么快吗?说好的并肩同行呢?」

「机车骑那么慢我会被按喇叭好吗。」说得毫无悔意。

雷葛端来果汁招待他们。「好了,这边小吉最大,要学好吉他就乖乖听他的话,之前说过的事我就不重复了,你们随意吧。」

「雷哥好!」整齐划一。

他才是老师呀!

小吉从最基础的c大调的音阶开始教,一边纠正阿鲁与屎蛋正确的姿势一边让他们慢慢爬格子。把持着新吉他的小吉看起来有些意气风发,跟平常在舞台上乔装后表演很不一样,神采飞扬的样子。

可以开始了解为什么小吉的乔装是戴上长发了,短发造型更能让他的活泼感染人心,会成为舞台上的一个焦点。

这个步骤教到他们记住,已经花去不少时间,他让他们的手指休息一下。

小吉张开手指,让他们看着自己指腹。「这个就是一个吉他手的印记,虽然现在看不出有什么,但是厚茧已经长在肉里了。」

他们才这一下子的学习而已,手指已经一片红肿发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像小吉一样长出自我防卫用的厚茧。「小吉你高中的时候是都不念书,都在玩吉他吗?」

「哪有,我很认真的念书也很认真的学吉他,我考上c大已经很努力啦。」小吉恨不得秀出学生证,证明自己的智商至少也算是当地的首席学府。

「小吉居然是c大的学生?屎蛋你不是也说要考那间吗?」

「真的吗?你们明年考试,那你入学的时候我都大四了……可以当一年的学长也满爽的啦。你要不要先体验一下叫我学长的感觉?」

「谁要叫你学长!」屎蛋义正严词的抗议。

休息时间结束,小吉让他们在爬一次音阶格子,第一次的课程到这里结束,下次却因为寒假的到来而变得遥遥无期,只好交代两人寒假要好好复习,就算只是挑战个小蜜蜂也好。

他们背上吉他,坐上自己的交通工作,向两人道别。「雷哥掰,小吉再见。」

「小吉,那你呢?」雷葛把一台车牵出来,看着小吉替他收拾门口的杯子、椅子。

「学长们说等一下聚餐,要问我第一次上课的感想,所以就在这边等阿峰学长了。」双手一摊,很无奈学长的爱很沉重。「雷哥,我真是又给你找麻烦了,谢谢你借我地方喔。」

「不会。」把车子停好,捏捏轮胎检查几处地方。「小吉。」

「什么?」

「你还是叫我葛哥吧,我喜欢听你这样叫我。」

小吉看着雷葛蹲在地上抬头时神情认真的向自己提出建议,心脏忽然怦然而动。「为、为什么?」

「跟别人不一样,感觉我们更亲近了一些。」

小吉嚥下口水,艰难的撇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