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这夫妻做的有意思,前脚离婚后脚变情敌。秦芜,婉婉这人爱开玩笑,头一回见面,千万别吓到你。”

秦芜活到这个岁数,耳濡目染的东西也不是一件两件了,哪那么容易被吓着?

看柏多多安慰她,她索性趁了这个机会去跟她打招呼。

“都是开玩笑,还不至于吓得到我。你好,我们上次见过,你是柏老师妹妹?”

柏多多抓住她手握了一下。

“事实上这已经是我们第四次见面了。你好,我叫柏冬忆,柏老师小妹妹,你可以叫我多多。中间还有个柏圆圆,以后有机会你会见到的。”

说完她拍拍身边的小孩。

“这是我儿子柏安恺,恺恺,快叫阿姨。”

恺恺乖巧的看着秦芜,甜甜叫了一声。

“阿姨。”

柏安恺长的非常英俊,小小年纪五官立体又棱角分明,不说话的时候安静乖巧,说话的时候给人感觉如沐春风,秦芜看了一眼,觉得好喜欢他。

“恺恺长的真帅,真讨人喜欢。不过事先不知道会有他过来,所以没准备什么礼物。恺恺,下次见面,阿姨带你去买玩具好不好?”

“好。”

秦芜未施粉黛,但皮肤白里透红,眼睛乌溜溜好看。今天她穿一件白色吊带,白色短裤,外面套了个鹅黄色衬衫,脚蹬一双白色运动鞋,显得更是肤白貌美细胳膊细腿,清纯可人。

柏安恺看了,也非常喜欢她。

“你就是我的新舅妈吗?你好漂亮。怪不得舅舅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新,新舅妈?

秦芜脸止不住一红,何秋婉马上嚷了起来。

“恺恺,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有了新舅妈就不记得老舅妈了?过来,说你最爱的是我,永远都是我。不然把这些年吃我的棒棒糖都给我吐出来。”

众人忍俊不禁,看着恺恺慌里慌张爬下凳子扑到何秋婉怀抱里。

“舅妈好,恺恺爱舅妈,恺恺永远爱舅妈!”

何秋婉心满意足跟他脸贴脸。

“这还差不多。小家伙,小小年纪情商比你舅舅高出一大截,长大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姑娘。”

说笑一阵,晚餐正式开始,因为何秋婉在,气氛总是格外搞笑和乐观。

看着跑前跑后,被大家疼来疼去的恺恺,柏多多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听说柏寒住院了,指导员话里有话希望她去见他一面。

她好纠结。

要不要去?要不要去?

这个时候让自己过去是什么意思呢?

该让他知道恺恺的存在吗?

他知道了会怎么样,又能怎么样呢?

可是,如果不让他知道,恺恺漫长的以后,如果需要换骨髓,如果需要他的帮忙的时候该怎么办?

柏寒看一眼,也不推辞,提着饭盒放到桌子上,左手开始掀饭盒盖子,用嘴巴咬开一次性筷子,就着左手扒拉两口。

目光看到袋子里面有瓶酸奶,又用嘴巴撕了塑料包装去拿酸奶来喝。

他动作太大力,猛的一拆,塑料吸管掉到了地上。

指导员跟柏多多站在身后看着他,他不说话,弯腰用左手很有骨气的捡起来了。

也不洗,随便在体恤上擦了两下,他把吸管往酸奶瓶子一扎。

没对准封口的锡纸,扎到了瓶身上,吸管弯成两截。

他烦躁蹙了下眉,预备又去扎,柏多多走上前去把酸奶瓶子拿了起来。

“我来吧。”

她伸手问他要吸管。

柏寒这才抬头看她。

阔别一个半月未见,这个已经结婚生子的女人,怎么又跑过来了?

挤兑的话想了想,但是没说。

柏寒把吸管递给她,自己低头又去扒饭。

柏多多转身拿水把吸管冲了两下,然后稳稳扎到瓶子里,把牛奶递回给他。

柏寒抬头看了一眼,她的手又细又长又白嫩,曾经日日被自己牵着。

可如今,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晃了晃自己左手,不接,吊儿郎当说。

“这个手废了,这个手吃饭,没空。”

这话说的,想让人家喂你啊?

指导员一看情况不对,马上假装咳嗽两声。

“那个,我有点事先出去一趟,你们先聊。”

指导员走了,体贴的关上房门,柏多多没好气,把牛奶瓶子往他面前重重一放。

她这个样子柏寒再熟悉不过。记得当年她每次生气都是这样板着脸,通常接下来下一步动作就是愤然离席。

不过今天没有,柏多多把牛奶摔下,人却在他斜对面坐了下来。

柏寒瞥她一眼。

“柏老师怎么突然过来了?真贴心,是过来看我死了没有吗?”

柏多多闷哼一声。

“可不是吗?丽城即将少了这么大个祸害,全城人民等着载歌载舞庆祝呢。”

柏寒无不得意笑了一下。

“恐怕让大家失望了。我命大,好像还能苟活两年。”

他们俩多年前相处的时候就是这样,绝大部分聊些没正行,或者词不达意的。

当年两人都小,幼稚。

如今都奔三的人了,没想到还是如此。

柏多多此刻真有点后悔,大老远跑过来干嘛?

他这么贱,自己就是来自讨没趣的。

看柏多多闷着头不说话,柏寒的好胃口也失了大半。

他一边扒拉着嘴里的饭,一边看柏多多手上的小动作。

她手里捏了一个蓝色塑料壳装的小剪刀,此刻取了外壳,拿剪刀对着一张纸有一下没一下的剪着。

柏寒瞅了一会儿,放下筷子,伸手去摸烟来抽。

烟刚放到嘴里,柏多多有心灵感应似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能不能有点素质?这是病房。”

柏寒把打火机拿出来。

“我知道,这是我的病房。”

柏多多瞪着眼睛。

“你的病房了不起,你的病房就有权利让别人跟你一起抽二手烟?”

柏寒手顿了一下,把打火机揣回兜里,又看着她手。

“幼稚。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个?带着这个安检居然也让你过?”

柏多多停下动作,把剪刀的外壳套上。

“关你屁事。”

“说脏话?都当母亲的人了还说脏话?”

柏多多破罐子破摔。

“关你屁事。”

柏寒无语了。

“成。你牛。不关我事。”

小吵一架,柏寒妥协,两人一时无话可说。

静了一瞬,柏多多想到自己是来探病的,指了指他右臂。

“怎么受的伤?还好吗?”

柏寒看着她,只嘴唇动了动。

“干这行,受这点伤不是很正常?又死不了,过两天就好了。”

柏多多心里酸酸的。

想到自己多年前跟他说的那番话,尽量不去猜他为什么要选这行。但是心里这么想,嘴巴却不听使唤的直往外问。

“当初干嘛选这行?又危险又不赚钱,你这种聪明人,按说不会做这种不划算的事才对。”

柏寒笑了一下,挑重点出来问她。

“终于承认我聪明了?”

柏多多:“……”

“现在社会,干什么不辛苦?不是每个人都把钱看的那么重的。不管你是不是,起码我不是。有钱又怎么样?心里不痛快,花再多钱都买不来痛快。”

柏多多:“……”

“再说,也没有什么绝对安全的工作。你一个翻译还能遇到那种情况……”

“后来不说是假的吗?恶作剧。”

“这次是恶作剧,下次呢?不可能每次都是恶作剧。”

“一部分人希望安稳太平,那总得有一部分为此付出。”

突然说的这么庄严沉重,让柏多多想到网上最近很流行的一句话。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柏寒听她说完,自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把酸奶抓过去,大口喝了两口,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你大老远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些?表达对我的崇敬和感激?那最起码花总要买一束的吧,柏老师?”

柏多多抬头看他。

一路几个小时过来,她想了很多,酝酿了很多。

当初的决定自是无法更改,但是事到如今两人也不一定非得针锋相对。

尤其像现在这样毫无意义的斗嘴赌气,实在是没有必要。

“我过来是为了跟你说声对不起。当初的话都是话赶话说出来的,绝对没有真心讽刺你的意思。”

柏寒喝完了牛奶,把空瓶子“啪”一声,稳稳丢到垃圾桶。

“你少自作多情,我选这个职业,跟你当初的话没一点关系。”

两人擦身而过,柏多多眼皮也没抬,指导员叫了一声,她也装作没听见。

毕竟人是自己叫过来的,指导员一时自责的不行,赶紧推了门进去责问柏寒。

柏寒拉着脸对着餐桌坐着,一副也很生气的模样。

“人好心好意过来看你,你小子跟人家说什么了?怎么一会儿功夫就把人弄哭了?”

柏寒一抬头。

“她哭了?”

“是啊!你特么这个狗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人如花似玉,肯大老远过来看你……”

柏寒“噌”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打断他的唠叨。

“我去看看。”

指导员赶紧住嘴,叮嘱他。

“别坐电梯!她走的安全通道!”

窗外有一排参天的大树,在阳光照耀下显得越发郁郁葱葱。

三三两两的病人在护士陪同下在树下散步,一切好像安静又安宁的样子。

柏多多泪流满面,从楼梯跑下来,到窗前止住聊。

从包里翻出一包纸巾,她盖住脸,想让自己情绪快速平静下来。

其实没什么好哭的。

都这么多年了,最难过的时候已经熬过去了,真真没什么好哭的。

可是她总是没出息,忍不住。

这么多年,让她流泪的原因永远都是因为柏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