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敌国联军的士兵向后倒在地上,后脑勺受地心引力重重的磕在杂草丛生的地面,棕褐色的瞳孔收缩之后不由自主的涣散开来。他空洞的眼中最后倒映出来的是一抹金红色。

——那是傍晚的霞光吗?

几乎半个战场的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明明不是在中央、却胜似中央的两处战斗上,他们此前从未互相认识对方,刚见面就拔刀相向,战友的尸体未凉。但前一刻还在喊打喊杀的人们这一会儿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不务正业,几乎有人傻乎乎的张大嘴巴看着远处发呆,直到被先回神的敌人武器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这不能怪他们心理承受能力差。

毕竟古代人还是第一次接触3d立体声奇幻动作大片。

一时间战场上离吉尔伽美什最近的角落诡异的陷入了沉默。

士兵们不知道应该是先跑还是先打,只好暗搓搓的观察对手的动向,想要找到参考的依据。

不巧的是他们的对手也是这么想的。

几秒钟之后,双方人马一边劈里啪啦的打成一团一边谨慎的后退,一边后退一边还在对骂。

“这怪物他妈是什么鬼东西?”

“你们的王又是怎么回事?这是要上天吗?!”

“我呸!你们卑鄙阴险!你们居然和邪神交易!神不会原谅你们!”

“这不是邪神,乌鲁克的王才是暴虐的……”

“乌鲁克的王好帅啊!”

“……”

两边人一起看向说话的那一位。

敌军一个头头甩了一下刀上的血,狐疑道:“你他妈到底是哪边的?”

年轻人露出无辜的表情:“但是乌鲁克的王确实比我们的这边的邪神要……”

“闭嘴!”敌军头领抬手架住对手的武器同时咆哮,“就算是实话也不能说出来!”

他们和对手打着打着,心情复杂的想:为什么我们的王不能是个既有颜值又有实力、诸天神明钦定开挂的可爱萝莉呢?

这难道是投胎的姿势问题吗?

思路一旦顺着这条线走下去,看着自己的对手不由得心生郁闷。本来大家是在不同的国家吃糠咽菜的时候,听说隔壁有一群幸运的海豹。

海豹又做错了什么呢?海豹又没有出来晒。

他们只是捧着自己的抽到的五星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可是他们苦于没有金卡,又看不惯欧洲人的嘴脸非要跑去挑衅,现在好了——被海豹现场骑脸了。

敌军头领吐出一口郁气,手上的动作放缓。

他对面乌鲁克的士兵本来快要坚持不住了,这会赶忙趁着敌人不知为何防水的机会大喘几口气,然后小心翼翼的调整姿势盯着对方的举动,忐忑的等待着下一次交锋。

结果敌人维持着这个攻击频率,扭了一下头,去看旁边乌鲁克的王和自己一方的魔兽打架去了。

乌鲁克的士兵:“……”

他在被敌人轻视侮辱的不忿和发现自家王魅力无边的骄傲中反复纠结。

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了,这位敌军首领确实有实力,不论是技巧还是力量都远超过他。士兵不敢怠慢,两个人就在战场的边缘开始光明正大的磨洋工。

偷懒的人在一群拼命的人当中像是灯泡一样显眼。

很快旁边的人就发现这里有一对人在浑水摸鱼。

他们想了想,飞快的有样学样,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仰头看神仙打架的过程中。

吉尔伽美什正高高跃起,在越发昏暗的天色里比刚刚升起的月亮和星辰还要耀眼。她手里的天之锁仿佛拥有了生命,灵活的从各个刁钻的角度钻出来,在魔兽的身上划出一道道血痕,金光乍现,与喷涌而出的红色的血交织在一起,像是最好的绣娘编织的绘卷。

魔兽发出怒吼,抬起锋利的獠牙、蓬起身上的毛刺想要教训这个胆敢将自己陷入无处借力的半空中的敌人,吉尔伽美什抽回手里的锁链,金属之上半分血污也无,清亮的和崭新的一般。她在半空中发出畅快的笑声,离得不远处,恩奇都看了过来,用手按住地面。

石柱冲天而起,稳稳当当的接住天上落下来的神之子,年少的王脸上笑意盎然,伴随着环绕周身的杀气,魔力翻涌而上,滔天的火焰一般将接近的敌人的毛发烧成漆黑一团卷曲起来。她借着脚下被赋予了力量的泥土,天之锁灵蛇一般钻进地面,眨眼间从魔兽的腹下钻出,细密的网交织成铺天盖地的陷阱,在邪神的怒火中烧冲过来的瞬间拦下它。

“砰”的一声,兽类的哀鸣在旷野上响起。

它终于意识到眼前的敌人不能轻易解决,甚至一度遭到戏耍。混沌的头脑有了片刻的清明,被信仰浇筑而冠以神之名的兽类终于打算徐徐图之,它刨了刨地面,望着天空中升起的月牙,眼中闪过凶恶狡诈的光。

下一秒,人们发现这庞大的、本该像灯塔一样显眼的魔兽竟然凭空消失了。

士兵们顿时一阵喧哗。

看不见的敌人更加危险,他们不由得再次往后退,心惊胆战的观察着四面八方想要知道魔兽隐藏在什么地方,是否会出现在自己的背后。

和敌军头领对战的乌鲁克士兵立刻紧张,忘记了对对面敌人的恐惧感,脱口而出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头领看了他一眼,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

“这不是你们养的吗?!”

“你养了只狗还要详细的观察记录它的吃喝拉撒吗!更何况这不是我们养的。”头领停顿一下,神情凝重起来,“我们需要它的时候它就出现了,鬼知道这玩意有什么特殊手段。”

士兵几近崩溃:“那它们吃人吗?”

头领鄙视的看向对手:“废话!不然我们的王要它有什么用?储备粮吗?”

他想了想,诚实道:“其实我们才是储备粮,这玩意虽然是杂食,但是有时候挑食。”

“……”士兵一脸绝望。

他们俩作为边线边打边往里退,吉尔伽美什的身边顿时形成了一个几十米的真空地带。

王看看四周,也不着急,挑眉向恩奇都说道:“你这边怎么样?”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清晰的传到了整个战场的边边角角。

吉尔伽美什和敌人打起来习惯于硬碰硬互不相让刀刀见血。

这是她在和伊什塔尔战斗之后渐渐养成的习惯。

凌厉的刀锋只有在生死时分才能得到磨练。

然而出于性格当中潜藏着的恶劣的一面,面对弱小的敌人她又不愿意直接用强大的实力碾压下去。

就像是猫戏老鼠,揪揪尾巴,捏捏耳朵,看着敌人作茧自缚还以为胜利在望,在看到海市蜃楼一样的曙光之时将其一口吞下。

她玩的兴起的时候,有一半能打在要害处的攻击都落空了,堪堪擦过敌人的身体,也造成了乍一看上去十分惨烈,实际上却仿佛是旗鼓相当的场面。

要不然她的对手怎么会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呢?

在他人看来乌鲁克王的外表明明是个精致可爱的女孩子。安静站在地面上的时候她的金发随风而动,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低垂打下一层阴影,金色的铠甲将力量与美感结合的恰到好处,再加上时时在嘴角挂上的笑意,给人了一种可以近距离接触的错觉。

但是当战斗开始的时候却无人胆敢接近她十米之内。

她的笑声里面带着的是让敌人胆寒的愉悦和快意。

仿佛是在享受武器切割开皮肉,蒸腾温热的血,收割灵魂的爽快。

恩奇都这边就要简单迅速的多。

他没有吉尔伽美什那样把敌人玩的团团转的习惯,正如他自己所说,兵器存在的意义的杀敌。

就像是一个精准的落下手术刀的外科医生,不论是自己的牙齿、骨骼、指甲、泥土捏成的四肢,还是手中握住的金属,都是他的武器。它们会出现在合适的时机合适的地点,不带一点花哨,想要敌人失去行动力吗?那就切断四肢。想要敌人低头吗?那就砍下脑袋。

他听见吉尔伽美什的问话点点头,用平静温和的语气说道:“不要紧,马上就能解决。”

人偶手里的天之锁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把对面受到同伴启发、想要钻进影子当中的魔兽捆成一团。

“要帮忙吗?”吉尔伽美什难得看到高水准的不同风格的战斗,觉得挺有趣的,又问了一句。

“不用吧……?”恩奇都犹豫的看向不断挣扎的魔兽,开始考虑怎么了结它的痛苦。

按照惯例……是要用牙咬断脖子或者用爪子捅进心脏?

他绕着魔兽躺到下来的庞然大物转了一圈,想要找出对方的要害在什么地方。

可见胖也是一种优势,至少内脏藏的深,脖子也被挤没了,让敌人头疼一下也是好的。

吉尔伽美什开始还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见人偶对着魔兽大脑所在的位置打量半天,突然就领悟到了对方的想法,心中一跳,立刻厉声说道:“恩奇都!你要是想把自己身体上的任何一个部件伸进那玩意的身体里面,就休想再踏进乌鲁克一步!”

恩奇都动作僵住,小声说道:“可是我还只去过乌鲁克的一个地方……”

吉尔伽美什:“打完仗之后你愿意去哪就能去哪,本王给你担保,听话!”

“那好吧……”人偶遗憾的咂咂嘴,跺了一脚地面。

土刺钻出来,穿透了魔兽的心脏,它发出最后的哀嚎彻底倒在地上,暗淡的眼球倒映着月影。

然后他来到王的身边左右看看:“还有一只呢?我们快点打完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