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隽琛踏进富丽堂皇的万山酒店。酒店此时演奏的正是时下流行的西洋舞曲,配衬着耀眼的钻石吊灯,响起一番奢靡的调子来。

身边路过一个侍从。张隽琛自然地拿走一杯香槟。

纵使今天他穿着一身西装,头发打理得整齐。深邃眉眼被岁月镌刻多年的潇洒痕迹不变,却多了阴郁之色,没了昔日的明烈。他微笑着,听着围上来的几个世家好友的谈论。

也不多说,也不多看。

刘疏苳对着张隽琛挤了挤眼:“运东商行的白小姐呢?今儿个,你身边不协着这位女伴?”

身边几个笑了起来。

张隽琛抬眸,笑道:“我与白小姐也并不熟悉,请她来新年宴会并不合适。”

湘京的新年宴会从湘京政府设立那一日就有了。往往邀请的都是湘京的上层名流,以及住在湘京各殖民区的外交官。

刘疏苳喝了口红酒,摇摇头:“我们都曾说,你会不会是我们这儿第一个离开湘京,第一个娶亲的。”

说到这里,他嘴角的笑容带上了一丝苦涩味道。

“…奈何先走的,却是明光。现在也不知消息。”他说罢,就一饮而尽。

气氛也冷了些。

前线风云,他们这些人如何明了。

张隽琛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光自小就是我们中最踏实的,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他会平安。”

另外一人咳了咳嗽,将话题迁了过去。

“李大帅终于从军营里出来了,我可听其威名久已。”

“嘿,你这话留得等会儿去人跟前说,效果可好。”

“我可非打趣之言。再说这次新年宴会,不就是大帅上任后的第一次吗?总得认认脸。”

刘疏苳缓了神色:“明光之前也说过,他若不是前线有友人等他,他也去李帅帐营下。”

张隽琛问:“怎么一说。”

刘疏苳挑眉:“李帅本人出身百年世家,家底深厚,可不是我等能比的。再说他历年战绩,的确令人惊叹。之前外交会议上,谈的东山三岛割据,与他国交涉的应先生就说过——这三岛在李冽文手里,他们北京政府也拿不走。”

众人听闻,只觉心里顿生豪迈之情。

“是个英雄。”

“可我之前曾听他手下的兵也非是清兵,老百姓的东西自是也抢过。”

张隽琛听到这里,微微一笑。

上政府的国库空虚,年年军饷吃空,李冽文一人领着几十万大军,怎么负担?况且手下数万人,单凭他一人,也难以在现在人吃人的境况下各个约束起来。

他这半年忙着湘京各处的贫困救济,自然也多听了些寻常人听不到的事情,看见了些本看不到的东西。

这时那边传来哗然之声。

刘疏苳看过去,一笑:“庄少来了,恪朝也跟在后面。”

林家与庄家近几年有点姻亲关系,自是走得近了些。

众人见恪朝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朝他们无奈笑了笑:“果真是不该跟着庄二哥来。”

庄赴身边此刻已经围了不少人。

刚刚还抱成一团的外交官或他国人士也走了过去,与庄赴打招呼。

刘疏苳用肩膀撞了一下林恪朝:“你也没带女伴。我们这儿,就你和隽琛今晚失礼了。”

林恪朝看了眼张隽琛,又转头对刘疏苳道:“不带女伴便站到一边看罢了,在德国,舞会我都跳够了。”

众人笑起来。

喝了杯红酒,林恪朝摆手:“我去方便一下,等着我回来再说新闻,不准跳了。”

张隽琛几人应答。

林恪朝走后,不过一会儿,前面正大门又传来比庄赴来时还要更喧哗的声音。

众人纷纷看去。

皆瞠目结舌。

排了两队整整齐齐的兵,清了条宽敞道路。留给走上前来的一男一女。

即使是来参加宴会,男人也没有脱下戎装。依旧是一水深绿暗黑的军帽军靴军腰带,披着个黑貂绒大氅,大氅上每一根毛都卷着外头袭来的冷风。

他挽着个女人。女人穿着胭脂色的旗袍,上面用金线绣着百花齐放图,美不胜收。她肤色雪白,更衬得黛眉青黑,红唇欲滴。只规规矩矩地抿唇笑着,像朵菟丝花一样攀着身边男人。

张隽琛看着她。

却是一怔。

似乎有什么东西锤了一下他的心,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在深巷里的路灯下对他轻笑的女子。

时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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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跟我说张隽琛看见了愿时惜跟着大帅来宴会这种傻问题。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