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约是不是因为你?”

金侑熙不答反笑。

工作人员行色匆匆的从那头跑来,喘着气招呼:“金老师,钟老师,你们在这里啊,快跟我走,马上就开录了。”

来人说的中文,金侑熙一个字没听懂,却比钟思远先一步往前走。

林曼曼也出来找人:“老大!你干嘛呢!前面都在催了。”

钟思远被林曼曼推入电梯。

电梯满载,金侑熙朝姜沅伸手拿来自己的手机。

这里除了他们三个人没人懂韩语,金侑熙无所顾忌的说:“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可以跟你透露一点。”

电梯中的工作人员好奇的看向他们。

金侑熙微笑着打开相册,调出一张照片。

他和钟思远并肩站着,手机屏幕一晃,直直的对上钟思远的眼睛。

前后左右都是人,钟思远努力压抑心底的厌恶,冷然的目光投向屏幕。

下一刻,方知行的脸猝不及防的出现在视野中,钟思远呼吸一滞,刹那间僵立在原地。

心脏突然被一张大网攫住,钟思远冰魄般的瞳仁狠狠一颤。

澄黄色的反光镜在眼尾狭光中燎起一簇火焰,他紧盯着屏幕上的方知行,确定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照片里的人比现在青涩稚嫩许多,留着几年前流行的半长头发,穿一身素白色古朴长衫,袖口上淡粉色的樱花被手指拉至绽放,盛开的花遮挡住精巧的下巴,恰好停在弯起的唇角上。

而那双眼睛,含水般,万千闪耀的繁星都汇聚在那里,凝结成一颗最纯粹的钻石。

他看起来干净,纯洁,比樱花还娇嫩,比钻石还耀眼。

那是方知行,他正在起舞。

金侑熙只允许钟思远看一眼,很快便把手机收了回来,他吝惜地触上那张静止不动的脸,扼腕道:“这张照片我留了五年,至今难忘,可惜,卿卿不肯再为我跳舞了。”

钟思远早不知何时就把拳头攥了起来,“卿卿”两个字针扎似的插/进他的太阳穴,搅得他头疼欲裂,额角暴起青筋,他咬紧牙关,用力到下颌角都在胀痛,才勉强从齿缝间挤出一句:“你叫他什么?”

电梯到达指定楼层,与“叮咚”声一并响起的是金侑熙得意的笑。然后他看向钟思远,近距离欣赏来自小他二十岁男人的暴怒,随即意味不明的舔了舔唇,叹道:“你尝过了吗,滋味很好。”

电梯门开了,金侑熙率先走出去,他如沐春风般环顾一圈,非常得体的用英文对导演说:“我想换一首中文歌唱。”

“啊?”导演微微一顿,“可是我们已经和钟老师彩排过了,临时改万一……”

“不会,思远熟得很。”金侑熙用字正腔圆的中文告诉他,“我要唱《远行》。”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钟思远。

启泰大厦的第十九层,整片玻璃墙被冬日的暖阳穿透。

喜怒不形于色的年轻影帝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太过强烈的自然光模糊了他的面孔,让他看起来披上一层朦胧的阴影。

眼里的火一直蔓延到脚下,顺着鲜亮的红毯朝金侑熙卷席过去。

紧接着,他一粒一粒解开西服的纽扣,脱下来往后一扔。

林曼曼手忙脚乱的接住衣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老……老大?”

钟思远脱完西服,开始解袖扣。

周围人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钟老师?”

“《远行》。”

钟思远怒极反笑,耸起的肩头宛若冰峰,绷紧的肌肉群蓄势待发。

那是他五年前最痛苦的时候写下的,字字句句,想的都是方知行,哪怕不解不甘不疯魔不成话,自始至终从未动过丁点想看方知行过的不好的念头。

他把所有爱与恨都揉在歌里,把看不见的未来压缩到极致,最终化作一句无可奈何的祝愿。

金侑熙凭什么唱《远行》?

他怎么能?

怎么配?

嫉恨点燃的火把将钟思远烧着,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森寒语气一字一顿的说:“是我的。”

四周忽然爆发出连串惊叫。

钟思远生平第一次发了狠,一拳把金侑熙打翻在地。

第49章第49章

钟思远衣衫凌乱的搭电梯下楼,对林曼曼说:“不用调解,金侑熙要赔偿还是要起诉直接找律师。违约金打给节目组,我不会再来了。”

林曼曼尚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怔怔的看着钟思远,他家老大这辈子恐怕还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那位金社长的助理显然不是省油的灯,俩人突然打起来的时候没人反应过来,钟思远嘴角也挨了一下。

钟思远打人和钟思远打前任老板,消息一个比一个劲爆,节目肯定是录不下去了,现场乱成一锅粥。林曼曼没碰上过这么大的事儿,赶紧打电话联系商婕,再由工作室出面通知节目组压消息,务必严防死守。

林曼曼说:“但能不能压住还得另说,你在现场又打人又罢录,节目组肯定不满,再加上‘钟思远打人’太劲爆,难说节目组会不会为了炒热度把你推出去。”

更多的林曼曼没说,启泰作为大陆排名前列的娱乐公司,得罪了他们,钟思远以后会被多少合作方封杀,会丢多少资源,后果简直无法估量。刚才在电梯里,金侑熙说了什么她听不懂,单看表情和语气完全不像是有矛盾的样子。所有人眼里,钟思远的爆发是突然的,更是没道理的。

钟思远没有半点异色,像是对往后的影响完全不在乎:“不用跟他们言和,告诉商婕,这件事就算捅出去,哪怕我以后被娱乐圈封杀,都不要给我低一下头。”

电梯门开了,钟思远一步迈出,没有丝毫留恋。

林曼曼凝视着他的背影,莫名感受到一份孤注一掷的执着,万千加身荣耀被主人一拳击打粉碎,好像钟思远头也不回的从这里走出去,就再也不回来了。

荣光和名誉,他不稀罕了,也不想要了。

但钟思远前进的脚步突然停住,林曼曼后知后觉听到大门外传来争执的声音。

“你们就让我进去一下怎么了!我又不是不法分子,都给你们看过证件了,通融一下行不行?”

不过一个早上没见,半小时前才通过电话,钟思远再看到方知行的时候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方知行看起来像是匆忙出来的,衣服都没换,消瘦的身躯裹着长到小腿的羽绒袄,里头是黑色练功服。那张粉白的面颊红的厉害,两条街而已,他八成是跑过来的。

他急切的跟门口保安请求通融,那模样明明慌乱又紧张,像误入人群的白孔雀。

保安纹丝不动,不管方知行说什么就是不放他进去。

方知行烦了,说不通就准备硬闯,两手一搡推开堵在面前的保安,正欲跳过门口的安全闸机。

钟思远及时出声:“卿卿!”

方知行所有的动作骤然停下,他抬起头,望见钟思远,一切情绪在此时都变作云烟,他只看见钟思远凌乱的衬衫,蹭了灰的裤腿,散乱的头发,还有唇角泛红出血的破口。

保安反应很快的冲过来,指着他说:“不让进你怎么还硬闯?信不信我报警?!”

方知行心头火烧火燎,怒斥转到嘴边,他骂了一句:“艹!你他妈有本事就报!”

然后他一手撑住闸机,一刻都等不及的跃了过去。

这一次,他们不再背道而驰。

他跑向钟思远,扑到那个向他走来的怀抱中。

被拥住的一瞬间,方知行的眼圈立刻就红了,他怒目瞪视着钟思远的嘴角,像被触及逆鳞的小兽,浑身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谁干的?”

他咬着牙问,气息混乱,滔天的怒火滚到胸腔,沸腾的血液顶到喉头,他呵出一口凉薄的血气,瞳孔发烫:“是不是金侑熙!”

“傻逼东西!”方知行气的眼前发黑,又要把钟思远推开,一副要找人算账的架势,“那只老狗呢?!”

钟思远一把捞住方知行的腰,掌心贴住他的背脊,安抚道:“老狗被我揍的不轻,一时半会下不来。”

他说着,朝林曼曼使眼色,后者机灵的跑去前面刷卡开闸机。

钟思远揽着方知行把人往外带:“回剧院吗?还是跟我回家?”

方知行怒火中烧,完全无法平静:“你放开我,我非要去把那混蛋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