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见晚,客栈大堂燃起明灯,冒着热气的菜肴,甘甜爽口的灵果,一杯香醇的美酒佳酿入喉,酒意正酣。

“嗳,你们听说了吗?——沈玉奚逃了。”一修士压低了嗓音道。

“逃了?!那沈玉奚不是被仙尊大人彻底锁住了修为,由玄天宗主亲自关押的吗?怎么逃出去的?”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听说监牢守卫半夜巡逻时发现牢门大开,本应该捆住沈玉奚的锁链全断了,而那沈玉奚也不见踪影,现在玄天宗和仙盟都在全力搜捕他呢。”

“这下是坐实了仙盟的指控了吧,哎,问罪那日瞧他那副模样,我还以为他当真是被冤枉的,想着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枉我当初还相信他是无辜的,如今看来,果真是应了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我看仙尊大人当初就不应该答应江宗主,如果沈玉奚没有被江宗主从仙盟转押到玄天宗,那沈玉奚又怎么能钻了空子,逃出生天。”

“正是。”众人纷纷附和。汜减Zo&#110gcAiWe&#110XUe.com汜

一圆脸杏眼的修士不解道:“早上仙盟颁布了悬赏令,说是要不计一切代价也要捉回沈玉奚。这沈玉奚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值得仙盟如此大动干戈?”

“你居然不知道?”众人惊道。这孩子难不成是刚出关,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

沈玉奚先是谋害授业恩师,再是害死合籍双修的道侣,时隔多年又因为妒忌残害了门下大弟子,更是在大典之上暴露了一身魔气,落实了魔修的身份,桩桩件件罄竹难书,令人发指,人人得而诛之。

“这些年沈玉奚可是博了不少忠贞不渝的好名声,可谁能想道,他多么蛇蝎心肠、为了一己私利竟是不惜害死自己的道侣。”

“听说他们玄天剑宗的掌门也是他的入幕之宾呢。”

“可不是,剑尊一死就迫不及待去爬他师兄的床。”

“都是说**无情,戏子无义。我看呐,这沈玉奚可比**还无情。”一络腮胡的修士轻蔑的笑道。

“这么说来,这沈玉奚出逃这般顺利,其中必定有人暗中相助,就是不知道那人到底是沈玉奚哪个姘头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现在仙盟决意要捉他,我看他是他气数已尽。谁也保不住他了。”

有人恨恨道:“那是他活该,如果让我撞到他,一定要用我手中的剑好好的除魔卫道一次。”

有人大笑附和:“除魔卫道怎么能少了我。届时我也一定会鼎力相助的。”

王富贵是余溪镇的一家客栈老板,因为位置偏僻,平日里没什么生意,十天半个月也都不过十来个客人,然而这几日生意倒是格外的好,往来的客人,一波接一波的,其中大半都是修士,这些仙家出手阔绰,来自五湖四海专门来参加仙盟的诸恶大会。

这几天生意好,王富贵一边听着大堂里的修士你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罪人沈玉奚,一边算账。他正拨着算盘,计算进账,柜台前出现一道清癯的影子,那个人披着一件深色斗篷,头上的斗笠压得极低,一层暗色罩纱自帽檐荡了下来,看不清样貌,只露出小半截瘦削的下巴与颜色浅淡的唇,那人从深色斗篷底下伸出两根细白的手指,放下一粒灵石,“一间上房。”他的声音有些哑,王富贵感觉像是被一把柔软的刷子刷过,忍不住打了个激灵。&#29306&#22914&#32&#57&#98&#122&#119&#46&#99&#111&#109&#32&#29306&#22914

“好咧,”王富贵忙不迭收起灵石,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钥匙,恭恭敬敬的递过去,“客官里边请,楼梯走上去最边上的那间就是了。”

那人收起钥匙的时候王富贵似乎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他的鼻子比常人要灵敏些,他很确定那股血气是从那位神秘的客人身上传来的,“客官——”

沈玉奚脚步一滞,整个大堂似乎静了一瞬,意味不明的视线三三两两的落到他身上,他绷紧了神经,警惕地看向出声的客栈掌柜。

“仙师需要我们准备饭食吗?”王富贵搓了搓手,谄笑道。

纱帽上的罩纱荡了荡,一声轻微的“可。”从底下飘了出来。

王富贵便扭过头冲小二王小六喊:“天字七号房,准备饭食一份——”一扭头,那位客人已经上了楼。真不愧是修士,动作就是快。王富贵不无艳羡的想到。

一合上门扉,沈玉奚强撑着的身形便矮了下去,单单是从楼下走到房间,他就出了一身的汗。应该说他这一路走来,几乎将前半生的汗全都流尽了。

他佝偻着身子,背脊弯出一道痛苦的弧度,斗笠掉在一边,露出底下惨白如纸的脸来,眉尖痛苦地颦在一起,一线艳红的血从他的嘴角缓缓滑落,溅在地上,开出一朵苦痛的花。

拜他那个众**赞的好弟子所赐,他如今丹田被锁,可以调动的灵力近乎与无,没了灵力,他连凡人也不如。

沈玉奚缓缓的褪下衣物,他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冷白的身子上面坠着细密的汗,一条细长的锁链自他的脖颈绕了一周,蜿蜒的缚住了他的身子,深墨的锁链与玉白的肤形成最冷艳的对比,触及身上的锁链,沈玉奚的眼中闪过一丝憎恶。

与其他房间不同,天字上房的内部就有一个浴池,上头刻着阵法,只要放入灵珠便可自行引水烧开进行沐浴,里面各色沐浴用具一应俱全。芈何芈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绷直的脚尖试探的点在水面,刻骨冷意瞬息被滚烫的热水驱散,沈玉奚慢慢坐了下去,温热的水流迅速包裹了他的身体,他倦极的靠在浴池壁上,水温在阵法的控制下维持在一个适宜的温度,水汽氤氲,模糊了一切。

他爬进浴桶,热水没过他的锁骨,氤氲了眉眼,只余一双细白的手攀在浴桶的边缘。他生来高贵,拜入玄天剑宗后亦是如此,从未吃过半点苦头,全有人来服侍,吃穿用度无一不精,舒适至极,养得一身的金枝玉叶,伤口甫一接触热水,他便皱起眉头,细细的抽气,声音有些哑,像是过度使用后的嘶哑。

沈玉奚是在仙盟境内的一个小村庄醒来的,那个时候天还只是微亮,没有人发现他已经不在狱中。去仙盟,仙盟要论他的罪,废他的修为,毁他的功法,回玄天宗,在玄天宗,有师兄护他,他确实不会多受刁难,可他如今无修为傍身,玄天宗太远,只怕他未到玄天宗,便被仙盟的人捉住了。

思来想去,竟只剩下逃这一条路可走。

他浑浑噩噩地走着,不知该去往何处。

天下之大,他已无处可归。汜减&#122OngcAiW*enxue&#46cOm汜

整个修真界,所有的修士都盼望着他去死。

而这一切都是拜他的弟子所赐。&#29306&#22914&#32&#116&#105&#97&#110&#108&#97&#105&#120&#115&#119&#46&#99&#111&#109&#32&#29306&#22914

想到他的那个弟子,沈玉奚恨意顿生,而随着恨意一同出现的却是深深的恐惧。

那个人就是一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沈玉奚牙根战栗,那个人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哪怕他如今的境地何等凄惨,那个人也绝不会有半分心软,所以,他绝不能落到那个人的手上。

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摄住了他的心神,他急急地从浴池里爬出,连身上的水珠也顾不得擦,匆匆地披上衣服。不知为何,他心跳突然跳得很快,就像他一月前的那次,那次他的心也是跳得这么快,然后他毫无征兆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爆发了魔气,从玄天剑宗的清霖长老变成了人人喊打的魔修,身败名裂,众叛亲离。

这一次他心跳得那么快,又会发生什么?

不知是紧张还是因为在热水中泡得太久,沈玉奚起身时手足有些发软,脚被堆在地上的杂物绊了下,踉跄了两步,从容尽失。惶恐在发现他用来遮挡面容的斗笠不见时攀升到顶峰,手中的斗篷落了地,他跪在地上,急而慌地举目四望,空无一人的房间,寂然无声。

他正惴惴不安,却听见了一声轻笑,在空旷的房间之中清晰异常。在沈玉奚听来无异于雷霆乍惊。

“师尊是在找这个吗?”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在房内响起,本该再无他人的房间不知何时多出一个玄衣的男人,无声无息的坐在窗头,手中把玩着的正是沈玉奚遍寻不到的斗笠。

在这个男人出声之前,他竟是一点也没有察觉,沈玉奚身子猛地颤抖了下,捞起地上的斗篷就往外跑去。烛火摇曳,房内的人影晃动。

沈玉奚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的第一反应是跑。他也这么做了,他逃到了门前,与逃离此地只差了一步之遥。

“砰!”

青年欺身而上,将沈玉奚的手腕牢牢扣在手心,在沈玉奚的挣扎中将他牢牢钉在了门板上,“我抓到你了。”

“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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