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东迁,邘国得以一跃成为王都附近的近畿之地。可没等邘国的君臣们高兴太久,另一个东迁而来的国家却成为了他们卧榻之侧的心腹之患,这个国家就是“郑”。

郑不同于齐鲁等西周初年的封国,乃是王室后封之国。周宣王二十二年(西周晚期),王弟姬友被分封到当时国都镐京附近的郑邑(今棫林附近),郑才得以正式立国。

到了周幽王当政时期,王畿镐京附近的戎狄势力是愈发壮大,更有幽王宠幸褒姒,荒废朝政之事,所以郑君姬友忧心祸将不远。

于是,幽王八年,郑君姬友(郑桓公)利用自己担任王室司徒的权威,向东边的虢国、郐国两国连哄带骗各借了五座城邑,用来安置自己的子民和财货,开始谋求在东方立国。

而后,郑国的三代国君:桓公、武公、庄公不但鸠占鹊巢,而且大肆扩张。“二年而灭郐,四年而灭虢”,侵吞了好心借地“寄孥”1的虢郐两国,还不断向周边的国家发动拓疆战争。连灭周边十国社稷,这才有了郑国如今前华(华山)后河(黄河),右洛(洛水)左济(济水)的疆域,崛起为东方小霸之国(一说郑庄首霸)。

而邘国便在这倒霉的十国之列,如今连姓氏的“邘”都快变成“于”了。因为失去了邑(右耳“阝”乃“邑”所化偏旁)后,公族便会沦为失地贵族,慢慢变成庶人。

所幸念及王室脸面,毕竟虢国初代封君乃文王之弟,邘国初代封君乃武王次子,所以虢国后裔虢序被周平王复封于夏阳,建立了北虢国,依托于强大的南虢,重新立国。而邘国也得以保留了自己的居城“邘邑“”和宗庙祭祀,不过实际上却是名存实亡,成了郑人予取予求的附属之国。

这也是于正作为一国“公子”,会来这荒山野岭进行“落武者狩“”的原因。

作为穿越者,他自然有自己的野望。往小了说,他的使命是复兴“邘”氏家门,不让这个“阝”旁掉了。往大了说,既然难得穿越一次,他又如何没有些野心:大争之世,九合诸侯、一匡天下,霸主们能做的事,他未尝没有机会。

不过野心归野心,理想很丰满,现实却要一步一步从头做起,这一次的行动,用于正的话来说,便是来搞装备的。

“喂,小儿,别跑了,我们在此歇歇吧。”甲首见身边二人已然瘫坐在地上歇息,忙吩咐起带路的小儿别再往前走了。

只是那领路的山民小孩却好像没有听见一般,依旧步履不停,顷刻间又穿过了几道荆棘。

甲首只得又加大了音量:“小儿,停下歇会,等等我们。”

这回总该听见了吧,可那小孩仍是头也不回,继续一股脑儿地往前窜着,眼看就要没影了。

“不对,甲首,这小孩有问题。”一旁歇息的甲士们自也察觉出了异样,再顾不得身上的疲累就要起身去追。

可是一切已然来不及了。猎物已入瓮中,岂可就此放跑。

“射!”

计察见三人已然步入有效射程,赶紧下令一齐射击。

这弩却是于正根据后世的经验试做的轻弩,做了六把,有四把还算堪用。不算是太成功,至少射程和力度都不如人意,只能把敌人放近了,短距离击还有些杀伤力。但好处是其对臂力的要求不高,正适合队伍中臂力不足的几人使用。

“咻!咻!咻!”几只弩箭破空而去,对面当头一人应声而倒,却见他以手捂眼,眼眶之中血流不止。

“建功了!”计察心中一喜,手上动作却是不停,继续指挥着身旁的三人赶紧重新换箭,打算趁着对方还没缓过神来,再射上一轮。

三名甲士突遇伏击,自也短暂慌了神,却仍一前一后将受伤的同伴护卫了起来,这就是战场上自然流露出的袍泽之情了。

“再射!”

又是几箭破空而去,只是这回却不能再有建树,两箭失了准头,两箭被有了防备的甲士们格挡掉了。见此,于正知道,近身肉搏的时候终于到了。

“杀呀!”

灌木丛中跳出一伙人来,正是于正一伙。西门吉依言率领两人于后截断归路,于正则和仆杨、仆柳两兄弟打头堵住前路,又有计察等弩手埋伏在两侧的灌木丛中伺机而动,正是一个四面夹击之局。

于正身着牛皮皮甲,手持青铜长戈,对着三人高声言道:“放下兵器,脱下皮甲,饶尔等不死,放尔归乡团聚。”

“呸!哪来的不开眼的小贼,买卖做到爷爷头上了,问过爷爷手中的兵器不曾?”被围住的三人虽慌不乱,围成个三角战斗阵型,护住同袍身侧。

以少敌多,又伤了一人,还有贼人埋伏于侧使着弩箭,形势着实不妙。可遇到这种劫道的,便是真放下兵器,也不见得能有个好。露面这几人身上的打扮,穿着破旧染血的皮甲,手中夹杂着各类兵器,显然之前已是做过几场,有袍泽遇了难了,须知这见了血的下手却是更加凶狠。

“我等俱是甲士,尔等隶民袭击士人乃是以下犯上之举,是要受大刑的。”甲士们犹自叫嚣道,一边偷偷观察着周围的密林,防备着对方随时而来的暗箭。

“呵呵,当我们不知道底细吗?”于正丝毫不惧他们,高声反驳道:“你们本是郑卫边境的戍卒,却见了狄人不战而溃,此等做派也敢称‘士’!。”

后路的西门吉闻言亦是不耐烦,忿忿喊道:“呸,杀几个郑狗而已,正好报我邘国之仇。”

春秋时代的贵族间是很讲礼仪的,身为“公子”的于正前来“落武者狩”,这样的强盗行径,明显是自甘堕落之举,起初身边众人自然是不能同意的。可是于正却是巧舌如簧,言说这是国仇,报国仇乃大义所在。

“郑人夺我土地、堕我城墙、役我国人,此乃世代国仇。报国仇,失小礼而成大义也。”

这当然是诡辩之说,可也不无道理,却正适合用来激将热血尚存的年轻人,再加上于正的“公子”身份,众人也只得听命而行。

春秋野心家的序幕缓缓拉开。

【作者题外话】:注1:周幽王时期,周王室内忧外患频发,周边戎狄势力强盛。为了保住自己的人民和财产,郑桓公根据太史伯的建议,于公元前772年把部族、家属和重要财产迁移安置在虢、郐之间一个叫“京”的地方,打下郑国在东方建国的基础,史称“桓公寄孥”。孥,主要指财产。

幽王二年(前771),西周王室果然发生了“犬戎之乱”,犬戎在骊山下杀死了幽王,郑桓公也为国捐躯。郑人拥立桓公的儿子姬掘突(也称滑突)袭位,是为郑武公。后来,郑武公乘护送周平王东迁之机,先后攻灭了虢、郐二国,建立了新的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