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戏,台下沈云舒和卓悯言大眼瞪小眼。

“你……为什么要一直看着我?”沈云舒歪头看向卓悯言,发现她捏着茶杯,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她说话之后,卓悯言才有了点反应。

卓悯言把视线转到戏台上,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我听说晴窗阁很有名,又深受文人墨客喜爱。我知道你被京城的人称作小才女,就觉得你大概也会喜欢这里,没想到是沈家的茶馆……我应该调查清楚再约你的。”

沈云舒扑哧一声笑了,她道为何卓悯言一直心不在焉,原来是在忧虑这事,但她根本没有不满。

“你笑吧,是我的错。”卓悯言可怜兮兮地低下头。

“我只是很开心,”沈云舒摸了摸她的头,柔和地说,“我确实很喜欢这里,你带我来会让我更开心。别垂头丧气啦,出来玩要开心才是。”

她柔软的手掌虽然很快就移走了,但残留的温暖透过发丝抵达卓悯言的心里,他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要烧起来。如牛嚼牡丹般喝了一大口茶,卓悯言才觉得清凉了些许。

“这里,是我母亲的嫁妆,”沈云舒幽幽开口,她看见卓悯言惊奇地看向自己,顿了下,继续说,“原本只是一座偏僻的茶馆,由我兄长接手后,就被打理成如今这般模样。虽然来往文人络绎不绝,但其实我一直不敢来。”

“我的母亲病逝在此处。她为了我父亲对她的最后回忆,能停在他们初识的地方,穿上了少女时最爱的天青月华裙,一直在这里等,结果却长留在了那个无人问津的黑夜里。那夜,我父亲正与圣上秉烛夜谈,从此传为佳话。”

沈云舒情不自禁地湿漉了眼睛,她拿出手帕,擦拭掉眼角的泪水:“其实我本不该偷偷埋怨父亲,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可是,我还是忍不住为母亲不忿,他明明有机会,却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让母亲抱憾而终。”

卓悯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便将她轻轻拥在怀里,拍着她微微颤抖的后背,沈云舒的脖颈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显得脆弱易碎。

“晴窗阁饱负盛名,来往之人莫不交口称赞,还是托了父亲的名声。当朝圣上之重臣、太子之师,就能让天下人尊他为国师。”

安静地听着沈云舒的讲述,卓悯言的思绪不禁回到了他娘亲离去的那个清晨。敌军围城的那日,她迎着柔和的曦光,从城墙上一跃而下,破碎的裙摆绽放出绚烂的玫瑰,温柔又决绝。

他张了张嘴,想说他其实也有与沈云舒相似的经历,但看到她落寞的目光,最终没能说出来。

这些痛苦的回忆,为什么要多一个人承担呢……

沈云舒止住了抽泣,慢慢离开他的怀抱。卓悯言感觉四周的冷意登时笼罩了他,怀里空了一处,心也放佛缺了一块。

这究竟是因为沈云舒还是因为他的娘亲,卓悯言也分不清了。

注意到卓悯言甚是低落,沈云舒便强颜欢笑道:“怪我,本应是开心的日子,却说了这些陈年往事。都已经过去许久了,早就该忘掉了。”

“忘不掉,就说明无需遗忘,”卓悯言用意味不明的眼神注视沈云舒,“那些忘不掉的事,都是我们心之所向。”

沈云舒从没见过这么严肃的卓悯言,一时间有些愣住了,她下意识端起茶杯品了一口,似是叹息:“是啊,心之所向,不可忘。”

她克制自己不去往深处想,心里却已经暗暗忖量出结果:虽然卓悯言看上去傻乎乎的,但其实背地里藏着许多秘密,她远非看上去这般无害。

想到这层,她突然有些怅然,原来她与卓悯言并不是无所不谈,而是相互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种关系,如何能算是朋友呢。

卓悯言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但看沈云舒还是没能打起精神,于是指着台上扮旦角的男子,故作惊奇地嚷嚷:“看!居然是个男子在唱青衣。”

沈云舒往台上一扫,发现还真是,那旦角男扮女相,端庄大气,一举一动皆是恰到好处,她赞叹不已:“台下十年功,台上一分钟,他定是仔细研究过贵女行事,扮女相才能毫无违和。”

卓悯言大惊,他没想到大家闺秀还有一套专门的行事规矩,沈云舒更是京城贵女的个中翘楚,自己却偏偏让她看到了男扮女装的戏曲。

他懊悔不已,支支吾吾地问:“那我……有贵女的姿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