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见拔山脸色缓和。丁岳眨了眨眼问道:“师傅,你老刚才说不能夺舍,也不屑为之,为何?”

拔山叹道:“人体有三魂七魄。夺舍,必会遭本体反抗。所以,大多是修为高者向修为低之人施行此法。”

“但是,一些大能失去躯体。需要找到合适身体,与其五行相合,功法相似。匆忙间谈何容易。难道让其随便找个凡人,五行不全,不可修炼,最终不过多活几十年罢了。”

“修为越高,夺舍越难。”拔山顿了一下,示意丁岳坐下,接着吃鱼。而后又道:“一些邪修用秘术夺舍成功,也难回以前巅峰,除非有大机缘。否则,也是多苟活一些时间而已。”

“小山发现你后,立刻引我过去。”拔山望着洞顶。继续道:“离开这里,我只能在外面呆半个时辰。过了,便会逐渐消散。”

“凭我现在金丹期的修为,竟破不开你身上的光罩。小山双爪开山裂石。也撕不动它。故而,我们只能等你前来。呵呵。”

拔山又吸了一粒珠子,笑道:“试想,漆黑的山底。突然出现一扇充满光亮的门,还不时传出咀嚼声。多么诡异、恐怖。还我,也肝颤。”

闻言,丁岳只得挠了挠头。

又听拔山言道:“至于不屑为之,夺舍。想我身为灵兽,随主人纵横天下,笑傲苍穹。换一副皮囊也难回他日雄风。我虽本体为兽类,但也是有一分傲骨的。”

“再者,主人留我一道残魂。想他一定有更深的用意。”

“哗哗”。一声水波翻起声。

打断拔山的言语,丁岳扭头见水面涌动,一条红鱼跃出。泛着金色的鳞片,闪着五彩的光芒。凭空而悬。目望众人。

拔山走近池前,金鱼额头飘出一颗五彩珠,拇指般大,耀人眼眸。珠子飘到拔山眉间,没入其中。

片刻,珠回鱼额内。它摇尾入池,却未游去。只是直立鱼身,双眸滚动。望了拔山,又望丁岳。

“十万年来,你不易啊。当年,与主人的交易将到头嘞。以后,不用送精元与我了。好生修炼吧!在此处比外面安全,这片空间再过千年还是没问题的。”

金鱼点点头,再看了一眼丁岳,三尾一摆,游去。

拔山坐回石凳,问丁岳:“是否又有疑问?”

“嗯”。丁岳单手托腮瞅着拔山,等着他的下文。

“当初,主人在这黑风嶺你落下的那处水潭中,摆下一座‘颠倒五行聚元阵’。阵眼是一鼎,名‘吞海’。你以后若进阶元婴期,可取去。”

丁岳惊异的问:“吸力由鼎所致。”

“不错。吞海鼎,可吸纳方圆十里内的天地元气。三尾金麟,便在鼎中修行。它本身是龙族后裔。有神龙血脉。借着宝鼎与阵法的威力,它在鼎中游动,可搅乱水潭上空的气流,从而,形成空间乱流。”

闻言,丁岳抹了一把额头的惊汗。心中叹服。“太逆天了”。

“多久没说这么多话了,你也累了吧。”拔山看着这时强睁眼皮的丁岳,关切道:“休息吧,醒来传我衣钵。”

拔山虚幻的身影没入石壁,小山一口气吞下十几条石鳅,在丁岳目瞪口呆的表情下,拉着他走进一间石室。

“这一天,太不可思议嘞。”丁岳喃喃道。

丁岳睡至自然醒,水池中洗了个澡。换件新衣,食些瓜果,精神饱满。

银色的液体在石槽内蠕动,似是有生命般。

拔山在石槽对面注视着丁岳。面露严肃的言道:“得我传承,洗髓伐经,异常痛苦。希望你坚持下来。”

丁岳郑重的点点头。伸手掌入石槽,运导之法,已存于他脑中。

瞬间,卷起衣袖的手臂上银光似蚯蚓般向手臂上方蔓延。汗滴顺着腮边滑落。

丁岳牙关紧咬,银光至肘,到肩胛,汇于大椎穴。向下流通尾骨。站立的双腿簌簌颤抖,衣衫尽湿。

石槽中的银光液体缓慢下移,时间如指间沙。

一个时辰,液体下至掌指骨处,从碗部至手指第一关节,一半的银液吸进丁镇的骨腔内。伐骨炼髓,终于到了极限。

丁岳向后退出两步,盘膝而坐,手指舞动,结印胸前。拔山满意地点头,自言道:“一半,在拔山兽族群中也是少见。”

转目瞧见猴子小山,虚幻的手掌溺爱摸着其脑袋。感叹不已。

“近万年来,多亏你的族群几十代的陪伴。你幸运啊!遇到我衣钵的传人。”

“你族金刚猿类,在猿猴族中也算异种。万年的时光中,倒是出了几个人物。而你母更是罕见的天目雪猿。”

拔山用力地抓住猴子肩头,见其眼眶湿润,毛茸茸的脑袋蹭着自己的手臂。

不由自嘲一笑,道:“哈哈,这两日话多了些。嗯,也给你次机缘吧。”

闻言,猴子身子一僵。旋即,惊喜不已,一跃而起,双膝弯曲,重重地跪在坚硬的石地上,额头触地,“咚、咚、咚”三个响头。

“你这孩子,嗨,多说无意。来,我助你。”

小山把毛爪探入银液,立刻,全身一紧,呲牙咧嘴,浑身毛发根根乍起。

约莫半个时辰,拔山收回点在猴子背后的手指。

看一眼丁岳,喃喃道:“趁他们运功这段时间,该处理一些后事了。”

第二天,丁岳睁开双眸。吐出一口浊气,站起身,伸下腰。身体内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握紧拳头,挥出。山壁顿时一颤,空间微泛波动。

半天后,猴子小山也从修炼中醒来。除了额头本有的三撮金毛又添了一簇外,未见其它异常。

“进阶四级了。”拔山满意地点头道。

“这只是表面而已,以后,潜力无穷。”言罢。手掌一挥,只见旁边的石壁如同水面泛起圈圈涟漪。

显出其中一处房间,一具骸骨出现在丁岳眼前,耳边传来拔山的声音:“这是我的遗骨。”

说着,他再度挥掌,石槽中剩下的银色液体飘起,洒于骨骸上。

立刻间,本来泛白的骨骸如同涂上了一层银色眀粉,烁烁生辉。而其头额骨,本是银色,现在却是越加深邃、璀璨。

“最后了,该把宝器分于你等了。”拔山指按石桌,从其中冒出几个玉盒。

打开一个,里面是一只某种动物的爪子。漆黑发亮。

“当年,与一头九阶妖兽‘金冠鹏’搏斗。掰下它的一只爪子,加些材料,煅炼一番。可作武器,又可当法器应用。”

丁岳接过,顿觉肘腕一沉。“

分量不轻啊,试试。”

爪尖划过石板,留下二道沟壑,切面光滑、整齐。

“正好用,施展‘滚地龙爪手’。”丁岳心中暗喜。

第二个盒中拿出一片指甲盖大的鳞片。

“护心龙鳞。这是主人当初的承诺。”手指一弹,鳞片飞向池中金鱼。金鳞一吸,纳入腹中。

“定海棍,同样是法、武两用之器。小山,温养在体内,做本命法器。”猴子接过,塞入口中。

“天幻蚕丝,天幻玉灵蚕所吐。这种蚕可根据环境,改变自身的体色。吐出的蚕丝也有同样的效果。是件阴人的好宝贝。”

“嘿嘿---。”

听到拔山阴险的笑声,丁岳心下明白,用这东西拔山师傅定是暗算了不少人物。

“六品妙丹‘爆息丹’。脱凡期服下后,气息可增至筑基期。吓唬人的丹药,可惜只剩三粒嘞。金丹期后服用无效。”

“有没有药方?”拔山言毕,丁岳一脸希翼的问道。拔山摇头。

“太可惜了。”丁岳脸露郁闷,心想:“如有药方,请柳无涯炼出几十粒。关键时刻,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拿出拍卖,也会引人疯抢。”

拔山似是瞧出丁岳的心思,一指敲在他的脑壳上,笑骂道:“别起歪念,安心修炼才是正途。‘爆息丹’只能服用两次,兽类无用。”

丁岳搔着头,讪然一笑,旋即正色道:“师傅,教训的极是。”

“臭小子,我当初也有类似的想法,只是隐藏的好,没被主人发觉。”说完,俩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笑罢,丁岳突觉胸间再次充满温暖。师傅常年不见,几年相处的张叔夫妇离去,最好的兄弟各奔东西。他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不管如何也是个孩子。

“拔山师傅,真得要消散吗!”眼神黯然,丁岳鼻子一酸,唏嘘不已。

“孩子,道法三千。总归要做到:悟生死、破情殇、漠生灵、夺造化、挣桎梏、守本心、度天劫。才能修至无上。”

沉默,一人俩兽似是品味拔山言语中的含义。

半晌,拔山手一挥。道:“丁岳,这最后一件物品,为储物灵袋。若有机缘的话,它是能晋级的,甚至达到神级。”

丁岳骇然,瞪大双眼看着拔山手掌上托着的白色小袋,袋面上布满米粒般大小的黄点,似是绘描着一副玄奥的图案。

“此袋,主人唤‘通天’。滴一滴鲜血在上面。”

闻言,丁岳立即划破中指,一滴血消失于袋面上。袋面上的黄点在鲜血滴落后,马上泛起点点金芒,金芒一闪,没入丁岳胸前。

“催动,试一下。”拔山吩咐道。

丁岳心念一动,通天袋悬起,逐渐增大,瞬间,便有一间房屋大。手指一弹,金鹏爪、爆息丹、天幻蚕丝都吸入袋中。

“把我的骸骨也放进去,若有机会,你去一趟南疆,八百里天怒河是拔山兽群族居的地方。而我的头额骨你要留下,它可感应到我那主人的讯息。”

“无论他是到了那个层次,还是陨落了。记住,我那主人,人称‘翻天大圣’。”

拔山虚幻的身形逐渐消散,最后,化作满天光点,罩在其骸骨上,慢慢溶入。

丁岳收回通天袋,挂在胸前。看这拔山的骨骸,心头无限的悲戚。一人、一猴、一鱼,静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