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冬暂就儒生学,千耦还从父老耕。识字粗堪供赋役,不须辛苦慕公卿。

宋代的科举社会相对繁华,官学和私学都很兴盛,地方上有县学州学,还有学院私塾义学等等。不少农家子弟也便于就学,但并不是为了科举,只是为了学几个字,在将来缴赋税的时候,不会被皂隶欺骗。这些人,多半是冬三月入学,男忌双,女忌只,但也不是固定的额,苏轼就是八岁读小学,陆九龄则是五岁。

所以,在这个季节能读书的人,至少是富农的家。像陈初六这种,之前就一直在家里疯玩,直到穿越……

陈初六从放牛坡开始走,先走到路上,又走了大概半里路,便见到了一片小树林,一个小茅草的小宅院,围着不到半亩的地方。里面传来朗朗读书声。那小宅院门口,种着松树、竹子,不大的一个花圃,种着兰花。

“哦……好像有点牛圈啊……”陈初六痴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书堂,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王戎简要,裴楷清通。孔明卧龙,吕望非熊。杨震关系,丁宽易东。谢安高洁,王导公忠。”

陈初六躲在门边一听,不知道他们念的什么东西,但四个字一句,好像是千字文,但内容又不是。陈初六大着胆子往里一看,只见里面坐着约二十多个小孩子,个个摇头晃脑的读着,一个中年男人,穿着灰袍子,负着手在孩童之间走来走去。

看到了东郭先生,就送一个爆炒栗子,看到了梦回周公的,要打手心。陈初六咧嘴一笑,这古人读书,也就那样吧,还不是一个个栽头鹅一样?

“今日我们学的是《蒙求》,主要是学上面的字,其次学其中的人物,以人物通历史,以韵文记字句。”中年男人拿起书本,对下面的小孩子谆谆教导:“这第一句,王戎简要中的王戎是竹林七贤中的一位,为人简明切要,不拘成法。但此人愧得一贤字,贪财好货,吝啬取宠,母亲死后,竟然饮酒吃肉取乐,实大不孝之人也!”

“哼,先生,这人如此不孝,我们还有学他做什么?!”一个小孩子问道。

“唔……很好,这个问题问得很好……伸出手心来……”那中年男子啪啪就是几教鞭,周围的孩子皆是窃喜,幸好没有站出来问。

“打你,是为了教导你懂立法,问师长问题,应当站起来,行礼之后再问。不过,你的问题问得很好,所以坐下吧。”中年男子解释道:“王戎固然不孝,但不能不学这两个字,只要我们在学的时候,通过他反思自己,做一个孝子,知道了吗?”

陈初六在门外撇撇嘴,这个中年男人给他的第一印象是有些迂,随后给他的印象,还有一丁点的开明,但总的来说,还是迂腐。那先生先说了一下那几句的大概意思,和其中出现的历史人物大概简单的而评价。随后才走到讲台上,开始讲解每一个字。

陈初六在门外打起了精神,他自己练习毛笔字和繁体字,只能学到一个大概的形状,和水性笔在书写一样。这次得学点基本知识,好回去之后慢慢自行领悟。

诗赋文章,吴崖可以靠偷,经典道理,也有后世的知识作为底子,但这毛笔字,确实一丁点基础都没有。要是早知道会来大宋,就学几天术法喽。

陈初六在门外尖着耳朵聆听,跟着先生一笔一划的练习,那先生也早就发现了陈初六,他以为陈初六是哪里追着蚂蚱跑进来的顽童,但正在上课,也不好从课堂上直接跑出来赶人。

学了大概一个多时辰,那些顽童总算是把“王戎简要,裴楷清通”,说到楷字的时候,那先生还说了一下草书隶书各种字体之间的区别。而陈初六自然是高兴了,蹭着上免费的课就是不要睡觉。

而下了课,先生出来之后,自然也没看见陈初六了。陈初六早早带着牛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里,拿出来了毛笔,用水涂着在地上写了许久。一个王字,足足练了二百遍,才写出来一丁点的样子。

咚咚咚……门口有人敲门,陈初六打开了,那看官田的老头探头进来了:“初六,你今天去哪里放的牛?”

“额?怎么了?”陈初六比划着道:“我就在那小河旁边啊,我也不知道在哪里,牛往那边走的。”

“嗯……那就好……”老头点点头道:“这里有个地主,他家里的稻子被别人家的牛吃了,这都快要长成的稻子了,哎哟,我就怕是你啊。”

“哪个地主?”

“一个姓李的地主,听说和县令家里有些关系,不然我也不这么急着来问你了……”老头松了口气道:“行了,那过来吃饭吧,今天我去买了点蚬子,你是吃清汤的,还是蒸的?”

“都行,我不挑食、”陈初六嘿嘿笑道。

老头走后,他却在嘀咕,好像周俊去的那个地主家里,也是姓李啊?按周俊那个性格跟,他可是做得出来的,最好别是他吧?

第二天,陈初六早早出发,准备继续去偷学,昨天练习了那么久之后,收获不少。哦,慢着,那个李云平留下了学堂的地址,可昨天去的时候没见着他啊?

陈初六到达河边的时候,发现李云平已经在那里,陈初六找个“停车位”停好坐骑,对他道:“你怎么又来了,格物的事情弄清楚没有?”

“初六兄,格物的事情,我暂时……还在领悟……”李云平笑着道:“昨天我告诉了你学堂的地点,你去看了吗?”

“啊?去那里做什么?你留的什么地址?我怎么不知道?”陈初六一脸疑惑,矢口否认。

“你没去啊?唉,可惜了……”李云平道:“那个先生我爹认得,他是科举落了榜的,但学问并不差,来此做义学,只收一点点束脩,也是为了好好准备下一次科举。我爹说他是定中的,跟他一起学,学问会大有长进。”

“你爹?你爹是谁?”陈初六打量了一下李云平道:“我看你也是读了一点书的,你先生也是他吗?”

“不是,那学堂的先生只是蒙学,我已经过了蒙学,正在学经书呢。”李云平笑着道:“初六兄弟,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