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现在还是九九六啊?应西子问。

不是,应该是十十七。谢屿安一本正经地说:这是真的。

那你有时间谈恋爱吗?

不然怎么单身到现在呢!他委屈地苦着脸,尽管这样看起来还是阳光的。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是话容易被误解,他立马求生欲极强地补充说:但是,如果是和你谈恋爱,我一定会有时间的!

哈?她有点尴尬地坐在那,每一秒都想走人,但又觉得不好意思。

你现在和许乘月联系多吗?不知道该说什么,应西子终于还是把话题引向了他们共同熟悉的人。

两个月前还帮他修过一次门。他说:也不知道被谁弄坏了,那门很结实的。

噗。她忍不住笑了下。

你知道是被谁弄坏的。谢屿安很肯定地看着她。

我是知道啊,不告诉你。她嘻嘻地笑着,问他以前和乘月关系怎么样。

以前我和许师兄都在陆永门下,几年前我就出去工作了,他还在那,到现在都在那,虽然已经不是学生的身份。

什么意思呀,感觉你很同情他?

对。我很同情他。他对应西子说:能有哪个导师让自己的学生喝高了,高到从顶楼跳下去?他以为是风太大吹下去的吗?

他声音突然变得很大,引来周围一大群人目光。

应西子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他说是看星星。

看星星?现在光污染这么严重,大晚上的能看见几颗星星啊?他不满地嘟哝着:也不知道师兄怎么被洗脑了。

唉不该跟你说这个。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赶紧岔开话题。

陆永对你们不好?

也不是不好他压低声线说:他经常带我们接一些,奇怪的项目。

怎么奇怪?她拿出手机,假装看了眼时间,实际按下录音键,心里庆幸着还好自己没提前走人。

监管缺失的高危实验。谢屿安小声地说。

有什么例子吗?

这个我就说不好了。他很郁闷地吃掉几个小蛋糕:我那时候不是实验室核心人员,打酱油的,好多事不知道。你要是想知道,可以去问问许师兄啊,他是核心人员,什么都一清二楚。

可他现在都不记得了。她凑过去,特别小声地说着。

不记得了?谢屿安皱眉回忆了一下,想起来那次事故后,许乘月确实性格都变了不少。他漫不经心地吃着蛋糕,过了几秒突然大惊失色地来了句:我去,该不会真的被陆永洗脑了吧。

你认真的?

他点点头:我们公司研究院现在主攻的几个项目,跨学科运用后理论上,还真的能做到。

你是哪个公司来着?应西子揉了揉眉心。

智因科技啊,承包您衣食住行吃喝玩乐的独角兽科技公司。未成年脸的谢屿安诚恳认真地告诉她。

她想起来她爹应邗确实有讲过谢屿安的工作信息,只是自己一转头就忘了。

她把录音保存下来,转手就发给了顾云风。

新到的情报,你赶紧听听。

第62章

天又亮了。每天都会亮的比前一天晚点。

假如有一天, 能永远看不到白天就好了。王坤把脸埋在枕头里, 直到呼吸困难, 才坐起来。他站起来走到门口,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往外看, 发现那几个便衣警察还呆在门口。

他们就没回去过吗?还是换班?

他也不知道,只好又躺在床上,装作睡着。昨天下午切水果的时候他不小心切到了手,血流了一地,吓得那些警察连塑料刀都不让他用了。

啊,塑料刀其实也没法用。

他就那样躺着,看着窗外的太阳慢慢升起。他问自己这是在等什么呢, 等哪个人来, 还是等哪件事发生?他回答不了, 于是慢慢坐起来, 闭着眼, 让阳光一点点扫到他脸上。

林想容现在在做什么呢?有没有被为难?他否认自己是杀害江家的凶手,警察不会又把矛头转向她了吧。

想到这他就觉得无比愧疚,这种愧疚感让他恨不得马上去死。可他又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不甘心失去她,不甘心看到自己成为罪犯, 被钉在耻辱柱上。

想到这他觉得自己很好笑,他怎么会失去她呢,明明从未得到过。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除了流着同样的血。

在他接受林想容的造血干细胞,接受那笔钱,接受做骨髓移植手术时,他们的命运就交织在一起,变成一段密密麻麻的线,剪断一根,所有人都要崩盘。

他就不该接受那笔钱,甚至不该做手术。这样林想容就不会在江家的逼迫下,嫁给毫无感情基础的人,过了这么多年提线木偶般的生活。

他长长地叹息一声,听见身后的门被推开。

终于还是来了啊。

他转身望去,不出意外,不是林想容,而是那几个警察。

这是你将江洋软组织切下时使用的工具,一把1027型号的执笔式手术刀,一把三叉戟神经剪。顾云风把它们摆在他面前:剪刀是我们在你家里发现的,刀口痕迹完全一致。手术刀的刀片没找到,你应该丢了。不过,刀柄上有你的指纹,神经剪上也有指纹。

还有,这把手术刀第一次使用是在半个月前的一场手术中,刀上还存留了病人的血迹。病人我们已经找到了,那场手术你作为助理在场。

这些物证,会作为证据由公诉人提交至法庭。

他低头看着坐在窗边一言不发的王坤。如果能找到手术刀的刀片就更好了,这将作为最有力的证据将他定罪。

王坤缓缓地转过身,一张脸白得透明。他用尽全力,集中注意盯着顾云风手里的东西,慌张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最后尽然留下了一滴泪。

窗外天空的云层突然变密,遮住太阳。一阵风吹来,他那滴不知为谁而流的眼泪,也迅速掉在地上,和尘埃混为一体。

紧接着王坤用他颤抖的手抓紧床单,另一只手在褶皱的掩盖下迅速伸向枕头底下。

他飞快地从枕头里抓出一把刀片,毫不犹豫地架在自己颈部大动脉上。

那正是手术刀的刀片,反射着银色寒冷的光,和他清冷的目光融为一体。

最重要的证据没有被他扔进垃圾桶里,而是带在了身边。

你别冲动。顾云风站起来,后退了几步。

我想见她。

见谁?

林想容。他抬起头,气若游丝语气坚定。

你要见她,我们把她请来就可以,没必要把刀架在你自己脖子上。许乘月靠在墙上,皱着眉头说。

是我要见她,不是她来见我。王坤握紧刀片,锋利的一边已经轻轻割破他的皮肤,流出一点血。

她在哪里?我只想看看她,不想让她看见我。他神色暗淡下去:我不想让她看到我这样子。

顾云风没有拒绝,他走出病房,把几个能联系到林想容的警察叫过去。

她现在在哪?我之前派了挺多人跟着她和江泉。

不知道一个小警察低着头说:我刚刚问了舒警官,他们说她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在哪跟丢的?

在一个十字路口。说着他在地图上找到那个地址,拿给顾云风看。

林想容消失的地方在市区边缘,附近有个园区,里面聚集了各种中小型创业公司。很奇妙的是,这个园区挂名智因创业园区,是智因科技为其战略投资的创业公司提供的办公场所。

潘哥说她进了里面一栋楼,然后就再也没出来了,都快两天了。

他回到病房时,王坤的刀还架在自己脖子上。

她在哪?王坤红着眼问他。

智因创业园区。顾云风说。这是林想容最后消失的地方,她能在那摆脱警方的眼线,这个园区一定存在特别之处。

听到这个地方,王坤惊讶地抬起头,但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回答,仿佛这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她果然在那里。王坤低下头,手里的刀握的没那么紧,整个人稍微放松了警惕。

带我去那里,就现在。

不是,你这架着把刀在自己脖子上,我们怎么带你去啊。

带他去。顾云风沉静地说:你们几个先下去,我和乘月跟着他,就让他大摇大摆地下去。

其他人暂时离开了,只剩下他和许乘月,还有两个便衣警察。剑拔弩张的氛围变淡了许多,医院里的人群尽量被疏散,空荡荡的很冷清。

他刻意保持一定距离,指着窗外的车对王坤说:请吧,我们开车带你去。

王坤点了下头,一只手撑着床,小心翼翼地让脚踩在地上,另一只手还握着刀片,因为血小板过低的缘故,脖颈上的小伤口一直在出血。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穿上鞋,慢慢向前走着。

因为长时期坐卧姿势,他又身体虚弱营养不良,没走几步,就两眼发黑站不住。

他只好稍稍弯下腰,想要休息几秒。

在他弯腰的瞬间,刀口和脖颈拉开了一个稍远的距离。

大约六公分

顾云风盯着他的刀刃,血管在阳光下显现出淡蓝色。他在那一瞬间冲上去,右手用力抓住他握刀的手腕,左手按住王坤的颈部大动脉,不到一秒内将对方整个人向后按在地上。

肩颈撞到地上的声响吓了许乘月一跳。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王坤已经躺在地上拼命挣扎,他握刀的手并没完全失去控制,拼尽全力刺向自己的脖颈。

然后刀尖凌厉地刺穿顾云风的手背,刺破王坤脖颈表皮。

下一秒鲜血直流。顾云风咬牙没出声,抓着王坤的手腕,对着桡骨远端的关节用力一掰。

只听见咔擦一声,王坤满脸痛苦地松开手,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蜷曲着身体低吼着。

王坤的声音很低沉,骨折的手腕被顾云风控制住。他皱着眉从兜里掏出手铐,一声清亮的咔哒声后,两只手都被铁镣铐住。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

门外的两个便衣警察听到声响赶紧冲进来按住王坤,顾云风这才松开被刀片刺穿的左手,脸色煞白。

阳光照向染血的刀刃,被渲染成刺眼的红色。

恍惚中,许乘月望着顾云风鲜血涌出的左手终于回过神,快步走到他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腕:去急诊室。

嗯。他应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我自己去吧,你看着他。

我和你一起去。

顾云风闷闷地说着自己去就行,他留着看人。

过了一秒大概是过分的疼痛刺激到神经,顾云风猛地睁大眼睛,面部表情开始失控:卧槽好像有点疼。

真疼。

疼死了。

他小声嚷嚷着:要做手术不?

废话,贯穿伤,伤到肌腱神经你枪都拿不了。在医院躺几天吧你。许乘月强忍着怒气扶着他,鲜血一滴滴掉在地上,看着触目惊心。

伤了下手就躺医院?你也太心疼我了他咬着牙声音都变了:真的还挺疼。

之前往楼下走的几个警察也匆忙上来了,许乘月交代了一下情况,就让他们赶紧带着顾云风和那把没取出来的手术刀片去了急诊室。

好在他运气还行,没有伤到骨头,到急诊室做了紧急处理就直接拉去手术了。

许乘月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靠着墙慢慢蹲下来。他一只手撑着额头,深呼吸,听着周围来来往往人群的喧嚣,过了十几分钟才重新站起来。

那短暂又突然的几秒钟,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许乘月毫不犹豫大步向前,走到王坤面前时,直接冲上去对着脸给了他一拳。

他讨厌暴力,不使用暴力。但拳头打在对方脸上的时候,非常爽,爽到暂时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他的拳头上沾了点这家伙的血,那一拳打到了王坤的鼻子,毛细血管轻微破裂。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愤怒,他以前基本没有生气过,即使有一点情绪,也是几分钟就好了。

可是现在他疯狂地想要掐断这个人的脖子。

哪怕他病重虚弱活不了多久,也不会让许乘月有丝毫的同情。

那把刀片,是你行凶用的刀。他嫌恶地把手上的血擦掉,弯下腰对他说: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来提供给我们证据?

微弱的声音中王坤渐渐抬起头:我只是想去见林想容,如果见不到,那把刀也会刺向我自己。

真是个疯子。他害死了那么多人,为了那可笑又可悲的理由,夺人性命,把自己塑造成感天动地的可怜人。

他想博得谁的同情?他值得得到谁的怜悯?

许乘月冷笑了一下,抓住王坤的衣领,硬生生地将他脑袋往墙上撞去。

毕竟你亲手把凶器交了上来,还能给你个机会,见你想见的人。他心里觉得很可笑,都这么多天了,出了这样的事林想容也没过来,她就是不想见他,甚至要躲着他。他只是她随手救起的棋子,到了该舍弃的时候,毫不犹豫。

你怎么杀害的江家四人?他弯下腰,抓住王坤脆弱的头发,眼中迸发出杀意。

空气中弥漫着血液的腥气,其他人面面相觑地站在一旁,时间几乎静止。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许乘月几乎失去耐心的时候,王坤开了口,猛烈咳嗽着:。

是我杀了江洋,我砍下他的四肢,切开他的血肉。他衣服上沾了血,是顾云风手上流的血。绝望地闭上眼,疲倦不堪地说:我只杀了江洋,其他人的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