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香扑哧一笑,也没想到慕槿突然同她开起了玩笑,点头赞同,故作正经道:“说的是,手也娇弱呢,我以后会注意的。”

慕槿知她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当了耳旁风。也不再辩解,径走了出去,洗漱了一番便出了府。

路上,慕槿一直在思索着一个问题,她方才是看见了什么?魂影?

雪香身边怎会出现这些东西?看样子还不是什么善茬儿。莫非,她做过什么违背常世之事?

不对,她也不见得是会做出什么狠毒邪恶之事的人,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以前她没动用秘术,是看不到这些东西的。近日两次出现皆非她本意。

这些东西时不时就在她眼前晃,让她隐隐有些担忧。许是昨日乱了心神,这后遗之症今日便出来了。

出了府,慕槿暗自揉了揉眉心,真得好好静一静心了。最近没练武也没习经,浮躁了些。

有时候她还真琢磨着这面相之术到底有何用处,既不能伤人又不能助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纯粹是给她添堵来着。

能观他人时日生死命数,却看不到自己会经受何事。无甚大用。

屋内,正在用着剪刀侍弄花草的人突然一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低头看着被剪刀戳破了一个小洞的食指正向外流着鲜血,蹙着眉头微微出神。

过了井水长街,便是长安街。长安街左侧,巷子僻静,少有人往来。

此中是一座府邸,门堪罗雀,无人问津,不免有几分冷落孤零之气。

府内,书香幽苑,静若香兰。

慕槿坐在床头,替人把着脉。眼睛却毫不掩饰地的细细打量着眼前人。

清浅的眉眼似一块干净的素娟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墨色的眸子皎洁如窗镜般折射出一股清亮光泽。只不过,瘦削的脸庞上却有着难以伪饰的虚弱。

“大少爷的身子骨虚,时常厥心痛,心悸嗳气。且脉沉弦,伴随着胸中窒闷,惊慌、咽干等症状。非是生来就如此的,对么?”慕槿轻勾了唇,眸里意味深长,缓缓地道。

她刚出了相府便记着昨日宁安王叮嘱过的事,还有云盏的许肯。每到夙旦隅中之时她便要来这里替李瑜书诊脉。虽然今日晚起来得迟了些,但也不妨碍什么。

眼前的男子正半靠在床后,垂敛着眼眸,苍白的唇显得整个人柔弱不堪了几分。

听到慕槿轻沉的话传来,不由微揭了眼皮,目带虚浮地看向她,淡然一笑,眼里透着几许疏离孤冷。

“的确如此,从三岁那年开始,至今已有十九个年头了。”眼里含着一抹悠远,又或许是一丝漠然。慕槿闻言也不禁挑了挑眉,讶道:“哦?大少爷竟记得这样清楚?”

李瑜书也不因她这番直白的话而怀有任何抵触不适,只是淡扯了扯唇,点头道:“嗯。”

“那昨日的消息大少爷可知晓了?听说这事儿昨个儿闹得沸沸扬扬,已传遍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了。”慕槿瞧着他,见他神情未有半分变化,挑眉缓语,“不过好在这件事很快被人压了下去,因它不仅涉及到家丑,还涉及到有关朝廷命官风流恶性之事,有损朝廷威誉。”

李瑜书唇间微抿,一袭白衫映衬着脸庞更加虚弱。那样子似是本该如此无所谓,又似淡漠不在意。

慕槿弯了弯唇,把他脸上的细微表情尽收眼底。末了,又缓缓收回诊脉的手,淡笑道:“该除的人都已除了,我想大少爷的心结也可以解掉一半了。这病,我相信自然会好得快些。”

李瑜书原本清漠淡然的眼神微微一怔,不过很快又恢复常色。他淡看着她,虚浮的眼里含着一股清漠,不承认亦不否认,缄口不言。

慕槿起身,转到书案旁铺纸落笔,一边还不疾不徐地开口,“不得不说,大少爷真是好手段。害父害母害弟害己,施计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心慈手软。且痕迹难寻,证据难觅,真令在下佩服不已。”

无缘无故说出这样看似冤枉人的话,往人头上扣一顶屎盆子,若是常人听到她这番话准会火冒三丈跳起来指鼻瞪眼地同她对峙。

可是,李瑜书闻言依旧无动于衷,平静的眉梢微微一沉,却又很快松缓,径偏了眼帘看向对面的墙。

“若你明白我以前受过的伤害,又何会如今日这样称赞讽刺。他们,都是该死的,索性,也如我所愿,都死了。”他嘴里低喃几字,眼里闪过一道黯然和坚决释然。原本矛盾的情绪放在他身上却毫无违和之感。

慕槿闻言勾了唇,淡道:“此事做得滴水不漏,却不代表除我之外的其他人看不出来。不论如何,我也奉劝大少爷您一句,既然恩怨已了,那就安心养病,好好地活着。不该插手的事也勿要掺和,损人利己,不见得会利多少。我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少爷是聪明人,不会不明白。”

昨日一事,她虽觉疑点重重,却也并未多加思索。只是今日来这李府的路上,她才突然想到昨日的事,细细理了一遍之后,方才对疑惑之事大胆地猜测起来。

好在李瑜书没有否认,也毫不惊慌,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风雨不侵,油盐难进,倒让她刮目相看了几分。

“为何不去揭穿我?”他的语气里没有疑惑,也没有惊讶,自幼受了书墨熏陶之人身上自成一股书香沉敛之气。不惊不骇,镇定如常。

眼前这个人,虽穿一身低等仆衣,脸上也有一块难看的黑斑遮去了大半容颜。

明明很庸俗甚至令人厌恶避之不及,那一身的谈吐不凡以及不经意间流露的出尘气质却让人疑惑不已。

他直觉这个人不简单,但就这样却也看不出任何破绽来。

听此慕槿却是收笔,偏头淡笑,“心有善念,只不过是惩治了一些曾经对不起你的人而已,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做了坏事也不见得一定是十恶不赦之人。何况,大少爷何曾亲手沾过血?何曾杀过人?正如先前所说,证据难觅,揭穿人也得有证据才是。”

她拿起纸,轻吹了一下,缓缓起身,“况且,知此事的非我一人,维护你的人又何止宁安王一个。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我可不会做,成为敌人倒不如成为朋友来得妙?对么,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