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间屋里的东西,没有什么改变,即便是被打碎的玉器瓷器,也都恢复了原来的样貌。好像那场打斗没有存在过似的。

绕过几间房,又走入了几处屏风。看着他带着她步入一间暗室,一路走到了里面。他才停下脚步。

“你先在这儿等着,随意转转。我就在这后面,有事叫我。”他将她带到这里,看着她不解的眼神,略作了一番解释,才又匆匆往石门后走去。

这里的摆设,跟屋外没有什么不同。一切的布置,都极华贵而不奢华。红纱帷幔,泄落在黑色的檀木床上。

石门后,传来哗哗的水声。在外面似乎也能感受到那股冰凉的水浇灌在火热的肌肤上,带来的丝丝凉意。

让她脸颊带着脖子蓦地升起一抹红晕。

很快,她便扭开头,尽量走到离石门更远处,不去听这股水流声。

这间暗室很宽敞,足有外面的两倍之阔。除却四周的墙壁皆是大石做的,可丝毫不影响这室里的雅致格调。

走近挨着石璧旁的矮小檀木案桌。壁上开辟了一扇窗。夜里黑漆漆的,她只能闻到幽幽的花香味,却看不见外面具体有什么东西。

书架立在床的对面,玉器瓷器间隔摆放。红柜软榻,琴棋书画。无一不有。

镂空香炉鼎,杯盏酒茶瓶。齐齐放在应有的位置上。这些东西,都可以看出这里的精心布置。也可以看见这里的人有多么用心。

她总觉得,他还有很多事瞒着她。现在不知道,他也不会告诉她。

只不过,眼前唯一凌乱的,却是许多插在竹筒里裹好的画。有一些铺开的宣纸摆放在了案桌上,瞧着不大整齐。

慕槿疑了疑眸,朝着低矮的案桌走去。又想起那日在他房中发现调查东陵的事。

还有那夜他中了毒后,意识不清,胡言乱语时说出的那几句话。

难道,他心里一直藏着的那个人,真的是她……

若她今夜不知道真相,也不知道当年的鬼煞成了如今的天圣云盏。或许,她还会认为,那个让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女子,另有其人。

一想到这份情,她又顿时觉得心里有些沉重。复杂的目光微移,落在那宣纸一角。

上面隐约露出一些干涸的笔墨颜色。她走近桌旁,微俯身,想要拿开镇尺,仔细看一看上面的画。

身后却传来几丝动静,让她直起了身,偏头向后看去。

他此刻身上只着了一件白色中衣和一条黑色的褒裤,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头,连带着肩头的一截衣服也被打湿。

贴在皮肤上,还能看见他周身若隐若现的曲线。瘦劲的腰身衬着那张湿美的脸,无端觉得诱惑。

她这一看,也不免呆了。

“好看么?”

他扬起唇角,朝她走来。眼底闪过一道流光。含着几分兴味。

“好……”慕槿怔然地看着他,心里的话几欲脱口而出,蓦地反应过来,惊愣地问,“好,好了?”

他和以前,真的有很大的不同。

那个纨绔轻狂,气焰嚣张的少年,此刻摇身一变成了稳重沉敛,喜怒哀乐不形于色的东陵丞相。

似乎变了很多。

心里有个答案,可她不愿去细想。她怕知道后这分答案后,再也不能承受这沉淀的重。

“本相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问题想问。过来坐下,本相慢慢说给你听。”他已绕过了她,走到身后的案桌前,盘腿坐下。

以前他总是爷不离口的,现如今知道他的身份了,听着他的话一时还难以习惯。

慕槿回身,绕到他对面坐下。

他抬手弄好了小炉,点了火,将酒壶放到镂空炉上。

“你,经常住在这儿?”看了看整齐而纤尘不染的四处,一定有人常来打扫过。

“嗯。隔三差五便会来一次。”他薄唇带笑,低缓道。

从身旁拿了墨笔,一边回她的话,一边在纸上提着字。又拿过旁边的竹简,不时勾画着。

闻言,慕槿心里微思着。

这里距前院还有些距离,没事总住这里干什么。活像一个隐居不问俗事的人。

“你既然是天圣国的人,那为何以前会去蝎阳作战?”她疑问。

况且,如今连蝎阳国也被灭了。

“我师傅曾欠了蝎阳国国主一个恩情。那次蝎阳国有难,师傅又不想过问俗事。所以把我撵下了山。”他抬眸看她一眼,低笑地回答。“那时候年轻气盛,不拿山下的一切当回事。自认为天下无敌,什么都要去闯一闯。”

做了个将军,依旧难改他狂戾的本性。所以下手才会那样的狠,短短一月就将靖安国灭得干干净净。

他的目光又落在竹简上,提笔批阅着。

难怪,从一开始见着他,她便觉得,他与以往所见过的将军头子很是不一样。没想到竟有此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