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难道是他的房间?

慕槿盯着他的背影瞧,却觉他与这几字相差甚远,怎么看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怎么了?”秦笑不觉身后的人跟来,转头疑问,却见慕槿立在原地,以为她不敢进来,笑道,“哈哈,小兄弟莫怕,你今日教训淮安,做得很好。她那性子,早就该有人收拾了!这里没人敢跟来,除非他不要命了!哈哈哈哈!”

慕槿闻言微颔首,跟着他继续往里走。

这间房装饰素雅大气,不似倚兰轩的文敛幽寂,却隐有一股清贵沉静之气。案台香鼎,玉器瓷杯,摆设简单却极为讲究。

待到秦笑绕过屏风,转了方向,便来到一处小桌前。这里可以清楚地看见楼下最中间大圆台上的景象,而下面却无人能窥到这里面的人景一丝一毫。

小木桌前,除却秦笑,还坐着一人。

此刻那人眼角微挑,眉间染了三分魅色,七分清冷,剩余几分都是矜贵。一袭缁色衣袍边滚了一圈精致的褚色云纹绣,一举一动,极稳极沉。

不是云盏还能是谁。

慕槿瞥见是他,连忙低着头,立侍在一旁,默不出声。心里却暗思怵着,这么一看,老奸巨猾,心思深沉几字倒挺配他。后面的则多半是捏造出来的,半真半假,不可尽信。

“哎哟?云相爷啊,这么早就来这儿等着本王啦,有心了有心了,哈哈哈!”秦笑一屁股坐下,看着云盏沉敛安静的模样,就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撩拨几句。

云盏抬眸,不理会他。目光微移,瞥见他身后那一抹身影,眼角微眯。

半响,勾唇低缓问:“才出去这么会儿,就带了颜色回来,平日与本相较劲儿的傲气去哪儿了?”

秦笑闻言一怔,半挑着眉转头看向身后,又偏头看着云盏,讶异道,“你认识他?”见云盏不语,他再挑了挑眉,“相府新来的?快说说,哪儿捡的?胆子挺大的!竟敢给淮安那娇蛮女人一耳光!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云相爷的人,怪不得怪不得。要不是本王救了他,估计那淮安现在还要不依不饶呢!”

云盏闻言眯了眯眼,“秦蕊做的?”

秦笑道,“都说了她胆子大,你以为呢?”

慕槿低首,她何时在他面前露出傲气了?

任秦笑说着,她也不解释。

云盏眼神微眯,看向慕槿,沉吟道:“谁先动的手?”

慕槿知是云盏问她,秦笑不知具体情况,说不出个所以然。即便想避免,此刻也只好实说,“郡主。”

“为何不先出手,抢占先机?”云盏低问。

“折香不想给相爷徒惹了麻烦。”慕槿道。心里却不由诽腹一番,方才的事儿他都瞧见了,来龙去脉也清楚不过,这下却明知故问,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思。

云盏抬了抬眉,支起额头,眸光深深,再问,“那为何后来又动手呢,不怕给本相找麻烦么?”

低缓的语调时敛时沉,拨动着被问之人平荡的心,让人猜不出他心里是何想法。

慕槿敛了敛心神,语气微低,“折香虽是一介孤儿,不知爹娘姓名,但好歹生来也是有爹娘的。折香不知爹娘是否尚在人世,仍日夜企盼与他们相见。爹娘在折香心中,胜过折香性命,怎可让人随意侮辱了去。再者折香乃是相爷府中的人,侮辱折香便是污辱了相府,也间接辱了相爷您。有相爷撑腰,折香这么做又有何不可,有何不对。”

话音落下,安静了片刻。

云盏低低一笑,似乎这句话说得很令他满意。他薄唇轻勾,低缓道:“说得很好。那你今后便记着,相府的人,没本相命令,旁人从来都是欺不得,辱不得,自来只有骑在别人头上的份儿,出去都得横着走,可明白?”

此话一出,慕槿不免心神一震。原以为他是要为方才秦蕊的事拿她问罪,怪她不知轻重,却没想说出这些看似不可能出自他口的话。

慕槿顿觉着头顶升起的阴云都消散了不少,心里压着的大石也微轻了轻。

这番话能说得出口,还真是让人无从辩驳。也不知他怎会有这般自视甚高的个性,维护自己府中的人,这样看来倒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慕槿抬眸看着云盏唇边挂着的还未彻底收回的清漠笑容,似云似月。浅如清风,美如弦月。转瞬之间,一下子仿佛逐月云开,刹那间惊艳至极,花絮之绚烂也敌不过这清绝一笑。

慕槿不由多看了几眼,却又见他恢复了清冷之色,似乎方才唇边漠笑之人不是他一般。见云盏眼皮子微动了动,似是觉察到了她的视线,慕槿复又低下头,沉默不语。

语毕,两人也不再说话。

秦笑眉毛一挑,眼角一弯,诧异道:“这就完了?你也不请个大夫替他瞧瞧?”

云盏不理,径把目光投向下方,一手敲打着桌面,作思索状。

慕槿也沉默不语,缄口不言。眼观鼻鼻观心,她自己就是大夫,还需请吗?

秦笑自觉讨了没趣,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径吃起来。嘴边哼着小曲儿,翘着二郎腿晃荡,目光也悠闲地向下望,好不自在。

“哎?你叫什么名字?在相府做什么的?好玩不好玩儿?”秦笑想起了什么,偏头一问,又抬手支着下巴,“我猜不好玩,你有这么个嘴皮子不饶人的主子,准被他怼得厉害了去!要不咱打个商量,你来我府上,本王脾气可好了,没你主子那么多弯弯绕绕,黑心黑肠!”

对面云盏抬眸瞥他一眼,眸中意味深长,不说话。

慕槿也瞥他一眼,继续垂眸,不理他。

秦笑撇撇嘴,哎了一声,“哑巴了?本王现在正无聊,方才好歹是救了你,你说倒是句话啊?”

慕槿拧了拧眉,心里对他的几许好感瞬间没了踪影。但还是念着他出手相救,不理人说不过去了,便开口平静说道:“小人唤折香。先前相府养马的,现在侍候相爷于外房。”

话一落出,秦笑便噗地一声不厚道地笑了出来。一口茶也落在衣襟,湿了一片。

觉察两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秦笑忙收了笑,摆手嗔道:“那个,咳咳,没别的意思。本王只是觉得你先前能伺候好相府的马,现在也肯定能伺候好你家主子。”

言罢,还郑重其事地点头,一脸认同。

慕槿秀眉一挑,他这是把马与云盏同论了?不过这话并非出自她口,与她并无干系。是以慕槿只是瞥了他几眼,便淡淡地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