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苍木,苍木……荧感受到一阵天旋地转,手中的剑几乎要滑落在地。

“不要慌张!”戴因低声呵斥她:“逆位神像是深渊教团的阴谋,抓住这个使徒,我们还能逼问出信息!”

这话犹如平地一声惊雷,瞬间点醒了荧,她再度握紧剑,招式狠厉地朝着深渊使徒攻去。

两人合力之下,原本就顾及着出手的深渊使徒便捉襟见肘,很快不敌。

正当荧最后一击将要落到深渊使徒胸口上,一道横飞的剑光阻止了她,神情冷淡的金发少年自传送门中提剑而出,面容是任何旁观者都能一眼明了他与旅行者之间的血缘关系。

“哥哥!”荧失声。

空也听到这声呼喊,略弯了弯眉眼,温柔地看向她:“荧……”

这声久违的熟悉呼唤让荧忍不住鼻子一酸,哽咽道:“终于找到你了!”

她有太多话想要和哥哥一同分享,他们是最亲密而无可分割的存在,一同在万千世界中旅行,而在失去血亲的这段时间内,纵使结交了再多朋友,属于【哥哥】的位置,却是无人能取代的。

“等……等等!”身为旁观者的派蒙急忙拦住她,点明眼下情况:“他刚刚替深渊使徒挡住了攻击……你的哥哥,好像和【深渊】……”

派蒙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生怕是自己眼花,反倒让这对历经磨难才得以相见的兄妹再起隔阂。

没想到,空却反过来直截了当地质问妹妹:“荧,为什么你和戴因在一起?”

“……什么?”荧一愣,久别重逢的氛围瞬间破灭,她感到一阵迷茫与愤怒——哥哥为什么在问无关紧要的人,这种落差就好像奋力的一拳挥到了轻飘飘的棉花上,在她的认知中,与自己分别如此之久的哥哥,难道不应该怀着与自己同样的焦急心情吗?

眼下他的口吻,是在质问?

派蒙也意识到事态不对,弱弱地发问:“荧,你的哥哥好像认识戴因……”

见话题指向自己,当事人终于不再继续沉默,而是用一种百感交集的眼神望向眼前的深渊王子:“空。”

“我们又见面了。”

小精灵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展开搞得昏头昏脑,紧张地攥住了荧的飘带。

两人对视许久,最终还是戴因率先移开了目光,空却毫不客气地告知妹妹,让她休要与戴因结伴同行,身为坎瑞亚宫廷卫队的【末光之剑】,他在五百年前无力拯救自己的国家,未能守护自己的人民,如今两人已成为敌人。

过大的信息量把旁听的派蒙搞得晕头转向,完全梳理不清其中的关系,荧却完全不在乎这些,刚刚的愤怒与迷茫仿佛都被这番话语中潜藏的危险逼退,她急切地望着哥哥:“这些事以后再告诉我,我们回家吧!”

“家……”听到这个词汇,空原本冷硬的声线又再度温和起来:“当然,有荧在的地方就是家。”

但下一秒,他的语气重新坚定了起来,说着让人云里雾里的旅行与【终点】,随即毫不留恋地转身,走进了那片传送门。

戴因与荧几乎同时追了上去,却由于时间原因,荧最后也只是穿过一片宛如星空般的水纹幻影,依旧停留在原地。

她失魂落魄地看着脚下熟悉的土地,忽然如梦初醒般望向派蒙,声音颤抖:“苍木……”

派蒙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惊呼一声,急得到处转圈:“坏了坏了!完全忘记问苍木的去向了,现在戴因也不再,也找不到深渊使徒,怎么办怎么办……”

荧反而镇定下来:“去找能找的人。”

“对哦!”派蒙一敲手心:“神眷消失了,卖唱的总不能置之不理吧!他这种时候就别想着摸鱼喝酒了!”

两人随即动身。

而被她们焦急挂念着的苍木,却并未如愿以偿地回到现代的世界。

“这是?哪里……”苍木捂着头艰难地辨别着眼前的风景,前所未见的生物与景色,这里的一切都使她畏惧,黑暗中仿佛存在着无数强大的气息,正在缓缓将注视投射到这个外来者的身上——

她想要逃走,双腿却不能移动分毫,能量点已经在刚刚的输送中全部使用完毕,本该持续收到的能量此时却无声无息,苍木再次感受到一股窒息般的排斥。

即使经过漫长的时间,她也难以对这种痛苦忘怀,而这一次甚至越发强烈,灵魂仿佛被抽出,放置于磨盘中,细碎地研磨。

耳边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嘶吼,似乎是在朝这里逐渐逼近,但苍木依旧无法确定这是否属于自己的幻觉了。

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她还要回家!她必须回家!她不能死在这里!

漆黑的羽翼就此展开,铺天盖地的风元素力向四周暴虐般席卷,苍木的思维在剧痛中却前所未有的清晰,她感受到风刃划过、切开某些不知名生物的身体,传来一阵冰冷黏腻的触感。

一股无形的精神波动也以她为中心,在空气中引发出扭曲的尖啸。

这示威般的举动让周围顿时清净了许多,黑暗中朝这儿窥探的视线又自觉收回,仿佛这是对强者无言的敬畏。

与此同时,伴随她使用力量的瞬间,那股世界的排斥再度加大,让人下意识想要哀嚎出声,但理智还让她意识到现在的处境绝不能示弱。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清朗的声音响起,略带些嗔怪的语气,却引得苍木朝着声源处猛地转身,手中龙卷蓄势待发。

眼前是一位身着异域服装的少年,有着如黄金般的漂亮长发,编成辫子垂在身后,随着他的走动而轻轻摇晃。

苍木觉得他极为眼熟,却想不起这人的身份,依旧羽毛乍起,微微附身前倾,做出蓄势待发的攻击姿态。

看到她的动作,对方一怔,眼神忽然复杂了起来,好在脚下识趣地停住了脚步,让苍木没有立即攻击。

“跟我走,这里不是你久留的地方。”少年试探着朝她伸出手,动作很慢。

苍木也终于想起了他的身份,忍着痛不露声色:“我凭什么相信对我下手的【深渊】。”

“……抱歉,那是一场误会,我已经告知了他们,下不为例。”空垂下眼,道歉的姿态无端显得落寞。

苍木身处苦痛之中,思考得尤为缓慢,但空没有出言催促,只是固执地伸着手,像是在耐心驯服一只敏感的野猫。

我,他们。这两个词的使用是否说明空即使在深渊中,也有与他意见不同的一部分呢?苍木犹豫着,她还是不愿相信对方的言辞,可眼下并无他法,此地不知因何原因,她的能量点完全被截断了,排斥不能要她的命,却会使她无比痛苦。

她终究有撑不住的时候,那时……

苍木缓缓收回了翅膀,将手搭在了少年戴着手套的宽大掌心中:“你最好说话算话。”

“自然。”空缓声道。

他见苍木终于肯配合,也松了口气,拉着她的手准备出发,却没成想眼前的少女酿跄一步,直愣愣地往地上摔去……

空眼疾手快,扶住苍木的上半身,这才看清她的腿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一种诡异的纹路,在肌肤上若隐若现。

她大概不能自己行走了,空道了声:“得罪了。”将人拦腰抱起——

很轻。这是第一感受,空将下意识想颠颠重量的动作忍住,毕竟两人的关系以及不复从前了。

现在的【苍木】

并不认识他。

苍木没有反对空的动作,但还是紧张地揪住了他的围巾。

空打开传送门,抱着她走了进去,踏入隧道的那一刻,世界的排斥安静离去,苍木看着再次跳动的余额,呆愣愣地舒了口气。

叹息像一道轻而缥缈的雾,夹杂着少女身上的花香,空的身体为之一僵。

这点动静自然瞒不过被他抱着的苍木,她只好找些话题躲避尴尬:“刚才哪里是哪?纳塔吗?”

她已经做好了收获沉默的准备,空却出乎意料地开口了。

“不,那处地方,名为【暗之外海】。”

苍木愣住了,她思索一会儿才从脑海中搜集到相关资料——【暗之外海】战败魔神溃逃的地方:“我怎么会到哪里?”

“这该问你。”空皱着眉教训她:“别再如此莽撞,你对这些根本一窍不通,能被全须全尾地送到此地已算得上万幸,更大的可能是在时空乱流中被抹杀……”

苍木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是荧拜托你来救我的吗?”

空沉默:“……”

苍木只当他默认了,还想趁热打铁再问些情报出来:“你也是外来者,知道怎么才能离开这片大陆吗?你——”

随着空出其不意落在后颈处的一记手刀,苍木的声音戛然而止,白裙的神眷头一歪,安静地在他怀中陷入了沉眠。正如此曾经的许多次一般。

海藻般细密柔顺的长发淋在他的肌肤上,带出一阵让人微颤的痒意,又随着歪头的动作转而从他肩头垂落,不必刻意去看,空也能想象到画面,尾端带着紫色的黑发与他的金发互相掺杂,格格不入的两种颜色亲密地混合起来……

空低头,看向她微颤的睫毛,他忽然有种错觉,仿佛下一秒,苍木就会睁开眼睛,笑着对他说早安,与他分享刚刚奇幻而瑰丽的梦境。

但理智告诉他——

曾在因提瓦特花海中,躺在膝盖上为他歌唱的少女,早已是五百年前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