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面前是一侧红得耀眼的野玫瑰丛,凯亚扶了下额头,才想起自己答应了女仆奶奶的请求,来这儿摘新鲜玫瑰,作为交换,她会给自己做好吃的玫瑰花饼。

凯亚其实并不特别渴望玫瑰花饼,但他的经验告诉他,有时候接受人们的好意和怜悯会让自己更加融入。

玫瑰花长得很好,凯亚拿着剪刀,小心避开纸条上的尖刺,将花朵放进篮子内,颠颠重量,发现差不多时满意地离开。

清晨的小道没什么人,他提着篮子走了段路,累得气喘吁吁,便将篮子把手挂在了一只羊的角上,牵着它回到了酒庄。

女仆奶奶接过那篮鲜花,擦着湿漉漉的手,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又往凯亚的手里塞了格外饱满的苹果:“今天酒庄要来客人,厨房会很忙,凯亚自己去玩好吗?”

他顺从地点头,道了声谢,乖巧地跑出厨房,漫无目的地在庄园内游荡。

凯亚·亚尔伯里奇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个月了,从一开始的困惑不安,到如今接受良好。

他记得来之前,父亲正牵着自己的手,谆谆教诲着那些曾经的荣光,让他复述着计划,为坎瑞亚的复兴而隐忍。

那些话父亲已经说了太多遍了,以至于凯亚心里有些厌烦,有些词汇对于一个孩童来说还太复杂,他并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只是单纯在严苛的要求下一遍遍复述。

只是那天似乎有些不同,父亲牵着他的手往前走,蒙德的风格外轻灵,拂过脸颊时也显得温柔,凯亚心中却充斥着不安。

他往前走着,明明是从未踏足的道路,却呈现出一股怪异的既视感,甚至还未穿过丛林,后方的风景已然在他脑海中勾勒出了——后一段高坡上聚集着漂亮的风晶蝶,小路两旁有堆放的酒桶、推车和干草堆。

或许只是巧合呢?他如此安慰自己,但随即,脑海却不受控制地蔓延,他随之意识到更多——酒庄的屋顶上时常会驻足一群滚圆的鸽子,正门两侧的松树长得缓慢,排列整齐的葡萄架里无论何时都藏着一堆闪闪发光的风晶蝶……

不安越来越重,惶恐随之加深,他的脚步变得犹豫和迟疑,每一步都带来更多似曾相识的观感,他仿佛逐渐朝着一个已知的结局走去,朝着一个注定无能为力的两难处境走去。

不!不要!不要把我留下来,不要把我送出去!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他急促地呼吸着,用裸露的眼睛望向父亲。

而男人却仿佛完全没察觉到孩子的异样,他牵住凯亚的大手宛如青铜铸就般冷硬,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度……

到了既定的山崖上,他松开儿子的手,在开口的前一秒,却猛然听闻一句稚嫩的尖叫。

不!不!不!!我不要去!!!凯亚从未逃窜地如此之快,他跌跌撞撞而又不敢回头,父亲的声音萦绕在耳畔,却逐渐尖细了起来:“凯亚·亚尔伯里奇,可怜的胆小鬼,你在犹豫什么?你害怕什么……”

那个声音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竭力挑拨着他的情绪,凯亚想逃,可无论他逃到哪里,又跑得多快,尖细的声音却依旧环绕在身边,就像他无法逃离的命运。

游丝般的触感从身后袭来,孩童力竭的身体闪躲不及,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没有元素力,没有神之眼,没有七国和坎瑞亚,救了他的人是附近酒庄的一位女仆,她的年纪很大了,面对凯亚的问题也并不放在心上,只以为这是小孩子的奇趣幻想。

在搜寻不到家人后,她决定收养凯亚,这位老妇人未婚独居,便也常常将凯亚带到她工作的酒庄。

酒庄的主家体弱却心善,新来的小姐也很是热心,凯亚人小却很机灵,

他的身份如此就算过了明路。

一个月过去,他也渐渐适应了这种生活,那日的阴霾和恐惧仿佛已经远离,但凯亚依旧担心父亲的情况,从小受到的教育不是如此轻易便能抹除,这些天以来,他稚嫩的心灵被迷茫所填满,人也越发沉默寡言。

大人们只以为他初来乍到和被收养的不习惯,对此很是怜悯。

他走了以后父亲该怎么办?计划还会成功吗?会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把他抓回去?种种问题充斥着他的脑海,小朋友心烦意乱地叹了口气,抬头却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走到了酒庄前部,隔着一堵篱笆墙,隐隐能听到有两个女人的声音在交谈。

其中一个很熟悉,是玛格丽特小姐,她是这家酒庄主人的表妹,不久前才回到这座庄园,跟随表兄身边学习酒庄的管理和酿造工艺。

人们在谈论话语时并不会过多避讳孩子,因此凯亚所不知不觉掌握的信息其实非常具体。

他从那些窃窃私语中拼凑——玛格丽特的母亲,和上一任酒庄家主是兄妹,她爱上了一个穷小子,两人私奔后过得并不好,生下女儿玛格丽特后很快去世了,甚至没能联系上家里。

而酒庄情况这边也不算美满,他们家世代体弱多病,而到了这一代家主亚历山大时,情况更是严峻,成日需要静养与治疗,女仆们都说他很俊秀,但从到这儿以来,凯亚还没见过他的面容。

他将表妹接回来的缘由之一,想必也是希望她能继承酒庄。

只是玛格丽特还不太适应这种生活,声音中常带有畏惧的怯弱,此时跟陌生人聊天的场合也是一样,相比之下,另一个陌生的声音虽然声色更年轻,却镇定自若。

不知为何,这个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于是凯亚悄悄探出头,去观察情况。

那是一位很年轻也很漂亮的女士,有着此处难以见到的深色头发和东方面容,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坐在水池便喝茶聊天的姿态优雅又自在,穿着华贵的礼服裙,身后还扎了对毛绒绒的蝴蝶结,不知是什么布料,却很配他。

但最让凯亚在意的,还是她说话时流露出的些许蒙德口音。

这个世界,起码他来到的这个地区,周围的语言与蒙德语很相似,只是有些细节难以对应,好在日常的交流并无问题,凯亚年龄又小,大人们都不以为意。

这位陌生客人是异国面容,寻常人听了,多半只会以为她的语言不够标准,但在凯亚耳中,却不亚于一击闷雷。

趁着对方还在交谈没有注意到他时,凯亚悄悄踮起脚,转身想走。

却在下一秒不由自主地双脚离地。

把他拎起的少年同样东方面容,有着暗沉的绿发和鸟兽般锐利的金色瞳仁,对视时有难以掩盖的杀气。

而最让凯亚恐惧的,是他小臂上的奇异装饰,或许在旁人眼中,那只是件有些特殊的宝石饰品,他却能意识到上面环绕的风元素气息。

那是,神之眼。

他们跟他来自同一个地方。

少年看他一眼并未说话,他把凯亚放下,替小孩整理下衣领,那只佩戴神之眼的手牢牢按在他肩膀上,让人难以逃脱。

交谈声不知不觉停了,两位女士走了过来,玛格丽特笑吟吟地俯身看向凯亚:“好巧啊小凯亚,我还打算去叫你呢,没想到你自己就过来了。这两位说他们正在寻找朋友……或许和你的家庭有关系。你认识他们吗?”

凯亚很想摇头,但那位黑头发用含着笑意的蓝眼睛在他身上扫了一圈,轻飘飘的语气像落在脖子上的绞索:“凯亚·亚尔伯里奇……对吗?”

念到姓氏时,她放慢了速度,像是一个刻意的警告。

于是凯亚点头。

总算找到凯亚了。苍木欣慰地松了口气。

她以前的作品其中细节都快忘光了,在选定书籍世界时,只能参考这个世界写的书。

其中《仙途》是百万长篇,无论剧情还是地点都相当复杂,苍木也不敢在没有手稿的情况下保证自己全部记得。

《百味》剧情并不复杂,但公路文的特点是一个情节一个地点,打一枪换一地。在茫茫时间找人的确困难。

《四岁半》是全员降智小甜饼,人员比较多,而且处于某些私心而言,苍木并不是很想选这篇——万一到时候帝君前来救场……那场景未免太过尴尬,毕竟在报纸上连载是一回事,赚钱嘛不寒颤,但当面体验自己的ooc同人又是另一回事,想象一下这个场景,苍木就情不自禁脚趾扣地。

《27次》只是打好了大纲,实际连载都还没开始,并不符合要求。处于连载中的《墨者》也是同理。

这样算下来,就只剩下了当初随手写的《酒庄》——剧情少,地点少,关键人物少,最大的重点就是女主的回忆。

唯一的难度是苍木并不知道梦之魔神会如何对待凯亚,她重新进入到书籍世界后,或许是少了魔神的压制,此前的遭遇散兵时昏迷的记忆忽然复苏,长达九个月的记忆袭击了她,虚幻与真实互相混杂,但在情况万分危急的此时此刻,也只得把杂念都暂且压制。

他们进入这世界后,苍木想办法解决身份问题,还让魈上仙换了身打扮,自己找了个由头来到剧情地点——位于国都外的酒庄。

一般来说,书籍世界的完善程度只围绕剧情有关,所以在苍木和魈的眼中,整个世界只有酒庄周围才具有色彩,人物像游戏npc般面容模糊,情况好点的大概只有男女主了。

凯亚果然在这里,她念出名字时心里长舒了口气,很好没念错,如此算是暗号对上了,但他的眼神为何带着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