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楚昭昭想了很久的一番话。

一部分是出自真心,一部分是为了安慰褚青霄。

她自己对于这番话是很满意的。

她觉得多少也能感动褚青霄,给这个迷茫的家伙,哪怕一点点希望也好。

说完这番话,她看向眼前之人,她的脸上紧绷着笑意,想要在少年回头的刹那给她展现出足够的温柔。

她紧绷着脸上的笑容,目光直直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似乎真的也是有所触动,“褚青霄”在这时也终于缓缓的转过了他的身子。

楚昭昭见状脸色一喜,也赶忙就要迈步上前。

“这就对了,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她这样说着,可话说道一半,她却忽然愣在了原地。

原因无他。

只是因为那个背对着她的“褚青霄”在这时彻底转过了身子,而她也看清了对方的容貌……

那是一位年纪四十开外的男子,蓬头垢面,模样邋遢。他面露憨笑,一只手在鼻孔中挖着鼻屎,一只手的在衣衫上擦拭着不可名状的污垢。

同时,他看向楚昭昭,混浊的眼中泛起猥琐又兴奋的光芒。

“姑娘,你说什么?”

“你要和俺在一起?”

楚昭昭愣在了原地。

“楚姑娘,你在这里干什么?”

而也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她的背后传来。

楚昭昭回过头。

只见身后,褚青霄正一手抱着诸多食物,一手拿着一个已经咬了一半的包子。

楚昭昭一愣,看着褚青霄一边大口吃着包子,一边一脸困惑的盯着她的模样,又看了看另一侧满脸垂涎之色的邋遢男子。

她还有些恍惚,嘴里问道:“你……你刚刚到哪里去了?”

褚青霄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给楚昭昭带来了多大的麻烦,他眨了眨眼睛,说道。

“我等了许久,也没有见你回来。”

“肚子饿得厉害,就出去买了些吃的。”

褚青霄这样说着,将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热腾腾的包子,一脸关切的递了出来,问道:“楚姑娘,这家包子很不错,肉馅很足,你要不要尝尝。”

说罢这话,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言辞。

褚青霄又咬下一大口包子,大口咀嚼着,同时脸上露出了满足之色。

那副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寻死觅活的架势。

……

“三娘姐姐,你这罐子是什么?为什么这么贵啊?”

鹿儿山的山道上。

楚昭昭侧头看向身旁一脸好奇的褚青霄,眉头微皱。

她着实有些看不明白褚青霄这家伙。

按理来说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噩耗,怎么也得消化一段时间。

可这家伙,却好似个没事人一样,昨日自己与薛三娘以为他心中不快,着急忙慌的把那飞鱼城翻了个遍,他自己却在外面胡吃海喝了一顿,也就罢了。

今日一早出发,一路上有说有笑,似乎丝毫不把自己的遭遇放在心上。

这……

怎么看,怎么古怪。

薛三娘面对褚青霄的询问,微微一笑,言道:“这是琉云罐,用琉沙与紫云泥陶制而成,能很好的保留药物的药性。”

“整个大夏境内,只有上虞神湖能烧制这种药罐。”

“市面上一个寻常的琉云罐,怎么也得十五两银子开外。”

“这个罐子其实已经是次品了,而且烧制过程中还破损了一角,故而才能被咱们以二两银子买到。”

薛三娘确实有些本事,这破损的琉云罐还是被她修复好的,用她的话说,虽然保留药性的能力会差上一些,但比起寻常瓷碗已经好出数倍不止。

毕竟褚青霄所需要的滋血汤,熬制过程复杂,他们又要同时兼顾赶路,不可能每次褚青霄需要药汤,再来慢慢熬制,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次多熬制一些,带上赶路,而琉云罐就是为了更好的保留滋血汤的药性,而被购买的东西。

褚青霄闻言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薛三娘背上几乎有三四岁孩童高度的瓷罐,不由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辛苦姐姐了,不如让我帮你……”他如此言道。

薛三娘闻言却摆了摆手,笑道:“这东西不算重,以往我在家中,帮父亲运送药材时,背得可比这个重多了。”

“褚公子你伤势未愈,还是多休息为上,这种粗活交给我就行了。”

褚青霄还是觉得有些不妥,言道:“我没什么大碍,今日都好多了,你看我这……”

他说着便准备展示自己的身手。

而这架势让一旁在满心疑惑的思考着褚青霄到底是真的放下了心结还是在“咽泪装欢”的楚昭昭心头亡魂大门,她赶忙走了上来。

“我说你可给我消停一点!”

“你没听周镇守说吗?在病好之前,你不能催动体内的魔……咳咳,血气之力,不然……”

褚青霄看着一脸焦急的楚昭昭,言道:“楚姑娘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帮帮三娘姐姐,你和三娘姐姐为了我,如此劳累,我若是什么都不做,如何心安?”

相比于薛三娘,楚昭昭的背上背着的行囊,更是繁重,那大大的布袋中装着她与薛三娘一大早去集市上买来的药材——在飞鱼城这样的地方,鱼龙混杂,会有许多来历不明的货物,而这些东西真假难辨,但如果你能准确的辨别真伪,那往往能以几位低廉的价钱买到你想要的东西。

而这在出生医道世家薛三娘却不算什么难事。

手中本就拮据的楚昭昭自然得利用这个机会,购买足够的药材,以保证褚青霄这一路上的所需。

楚昭昭却并不领情:“你若是想要帮我们,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好好保护好你自己。”

“只要你能好好的走到天悬山,那到时候,我能唠到大笔的赏钱,三娘姐姐也能为父兄平冤昭雪!”

褚青霄闻言顿时语塞,神情有些落寞,暗觉自己拖累了二人。

而楚昭昭见他这幅模样,也有觉得自己的话重了些,言语间更是将褚青霄好似当做货物一般,伤了对方的心。

她赶忙讪讪一笑,转移了话题:“总之你得照顾好自己,这才最重要的。”

“对了,把我放在你那里的五两两银子给我,采买药材把我的钱花得都差不多了,这五两银子可是我们接下来好些天的路费,害得精打细算着,估摸着才够。”

……

“那个胡骁还真是歹毒!”

“也幸好半路杀出了个愣头青!”

“否则让我看着那姑娘受此折辱,我怕是当场就会忍不住。”

“要我说还是老大你演技精湛,假意落败,把那小子真的衬托着像一个高手。”

“那胡骁欺软怕硬,这才让那姑娘免受了劫难。”

同样是鹿儿山的山道之上,一群十来人的队伍,正缓缓在山道上行径。

这群人看上去年纪都挺大,除了四五人是三四岁的壮年外,其余的大都是年纪五十开外之人,甚至还有三四位已经两鬓斑白。

他们的身上都穿着寻常麻衣看不出出奇的地方,但每个人的背后却都背着一个大大的木箱,看上去份量不轻。

而这群人的为首之人,却是一位年纪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

扎着双马尾,身材娇小,模样可人。

说话时,时不时露出嘴角的虎牙,更是平添几分可爱,就像是被精心打磨出来的瓷娃娃一般。

虎牙少女听着手下人的恭维,却皱起了眉头,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男子,言道:“你哪知眼睛看我像是在假意落败?”

这话出口,方才出言的男子一愣,旋即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

“可是老大,我看那家伙,修为最多二境,还比不得那个修炼《观剑养意诀》的姑娘,怎么可能……”男子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的言道。

虎牙少女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恼怒之色:“天悬山靠着天下第一剑宗的名头,这些年吸纳了不少南疆七州之地的青年才俊,就连其他州郡也有不少人慕名而来,他门中人才济济,有这般剑道天才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剑道天才?”

“可我看那家伙十八九岁的年纪,修为也才二境,别说在天悬山了,哪怕是在寻常的宗门,也只是天赋平庸之辈,老大你言过其实了吧?”

“况且老大你用的是枪,如果用剑的话,我看他未必是你的对手。”当下又有人言道。

虎牙少女却白了发声之人一眼:“你懂个屁!”

“单凭修为境界去判断一个人的天赋,那是最下乘的办法。”

“你也说了那家伙才十八九岁,可剑法却极为老辣,一看就是在无数生死之境中磨砺出来的。”

“我就算用剑能胜过他,也只是因为修为境界碾压,但在剑法造诣上我却是远不如他。”

“这样的家伙,假以时日,必成剑道宗师。”

“更何况,如果只是一个寻常弟子,哪能值得让天悬山的镇守出手相助!”

说道这处,虎牙少女的脸上不免又露出些愤慨之色:“天悬山如今本就日渐做大,已经隐隐有大夏第一宗门的味道,又得如此麟子,日后想要报仇,可就愈发难上加难了……”

身旁的众人闻言,也纷纷脸色难看,而以为光头男子则眉头一皱,走到了少女的跟前,压低了声音道。

“既如此,那老大我们为什么不防范于未然,将那家伙……”男子面色狰狞的说道,一只手则伸向脖颈,做手刀状,在自己脖子处轻轻一抹。

虎牙少女闻言一愣,没好气的言道:“这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怎么去杀?去天悬山里刺杀吗?”

“你有那本事?”

那男子闻言顿时耷拉下了脑袋。

“什么!银子没了?”而就在这时,山道的前方却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一行人心头警觉纷纷看向那处,只见前方的山道上站着几道人影。

而待到看清那几人的模样,虎牙少女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