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着信封上的地址。

蒙瑾穿过了数个街道,来到了城西。

接着她又钻入了一处小巷,在与数人打听之后,转头又从小巷的深处,七拐八拐的钻入了一个巷口。

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干净明亮的街道消失不见,别致的院落与热闹的商铺也没了踪影。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排排密密麻麻,交错在一起的棚户。

一股腐败的霉味铺面而来,蒙瑾抬头看去,随处可见发霉的食物,被丢弃在地上堆积的垃圾,以及在垃圾中穿行的老鼠与蛆虫。

这里与那外面那个光鲜亮丽的天悬城仿佛就是两个世界一般。

蒙瑾皱了皱眉头,她用了一会时间方才鼓起了勇气,朝前迈出一步,走入了这片棚户区。

棚户的大小不一,里面的陈设也各不相同。

好一点还用木料做出了围栏,而有些则只是用布料遮掩着,更有甚者就直接空门大开,用几根木棒做桩,然后不知从哪里扯来了一张油布,盖在上面,然后在地上铺些草料,便算是居所。

而这里的居民,虽然大都衣衫褴褛,年纪也各不相同,可几乎每个人的手边都配有一把长剑。

甚至蒙瑾还看见一处棚户下,一堆年过四十的中年夫妇,坐在一起,一本正经的讨论着剑法以及关于如何通过内门选拔的经验,而全然不顾他们身上的衣衫褴褛不堪,也全然不顾身旁看上去才三四岁的孩子,正坐在泥地中嚎嚎大哭。

蒙瑾无法评判,这些人如此活着到底是好是坏,只是觉得他们眉宇间狂热与执着,有些病态。

而这片棚户区中,显然很少有蒙瑾这样的来客。

在这里,外人与本地人之间有着很容易分辨的特征——譬如整洁且完整的衣衫,又譬如干净且皙白的脸颊。

显然这两样,蒙瑾皆有之。

所以,她走在其中,不乏有人在这时朝着她投来目光。

或好奇,或玩味。

但大都带着些许敌意。

虽然他们并不清楚蒙瑾到底为何而来,但却能感觉到眼前的女子和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而单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们对她生出敌意。

蒙瑾的心头有些打退堂鼓。

但想到信件上承诺的两百灵铁玉,也想着自己弟弟执念,所以还是咬了咬牙,按着信件上的地址朝前走去。

从拿到这个任务时,蒙瑾的心底就觉得有些奇怪。

倒不是这个任务本身,而是上面所标注的地址——城西,露水巷从南往北数第三个巷口,进入直走两百步。

要知道这天悬城的没处院落都有编制成制的门牌号作为标志,这种没有门牌号,反倒是用几位原始的步数衡量的地址,让蒙瑾好一阵疑惑,而到了这棚户区后,她方才明白是为什么。

她顶着那些异样的目光,心头默数着步数,终于当走到两百步后,她便抬头看去,眼前还是一排排棚户,并无法区别出哪一家才是她信纸上所言的地址。

“请问哪家是朱大伯的住处啊?我是青寰府来的。”

没有办法之下,蒙瑾只好朝着眼前棚户中的居民问道。

棚户中的百姓纷纷侧头看她,目光警惕,却无一人回应。

而就在这时,前方一座将两个棚户用篱笆墙连在一起的棚户中,忽然传来一阵争吵声。

“小兔崽子,你今天再敢跑出去鬼混,你看我打不打断你的腿!”

伴随着一位男人的怒骂声,距离蒙瑾不远处的一座将两个棚户连在一起,并且用篱笆墙围起来的地界中,一位穿着青衫的少年气冲冲的推开篱笆墙筑成的院门,快步走了出来。

那少年的模样,与这棚户倒是有些格格不入。

他的衣衫干净整洁,脸上也不见灰土,就连头发都梳理得齐齐整整。

他显然正在气头上,快步走来,也并未注意到站在人路中的蒙瑾,与之擦肩而过时,还不小心撞到了蒙瑾的肩膀,但却并未道歉,只是带着满腔怒火快步离开了此地。

而他身后那棚户中,一位身材略显干瘦,穿着一身满是补丁的衣衫,头发半白的男人也在这时从棚户中走出,朝着那离去的少年,大声骂道:“你走!你走了就再也别回来了!”

“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说罢这话,男人似乎有些气喘,双手放在篱笆墙上,嘴里喘着粗气。

蒙瑾也在这时回过了神来,她想着那委托上所言之事,又想着方才情形,便于这时快步走上前去,看向那略显老态的男人问道:“请问是朱仁照,朱大叔吗?”

男人闻言从方才的怒火中烧中,回过神来,他抬头看向蒙瑾,大抵也是少有在这脏乱的棚户区见到蒙瑾这般漂亮的姑娘,他先是一愣,旋即疑惑的问道:“我是,姑娘你是?”

蒙瑾见终于找对了门,她在那是笑道:“大叔你好,我叫蒙瑾,从青寰府来的。”

朱仁照闻言愣了愣,下一刻便回过了神来,赶忙侧过身子,给蒙瑾让出了一条道来:“姑娘你可算来了,来来来,里面请!”

……

作为未来,大夏与北魏两座天下的剑魁。

蒙子良觉得,他亲自教授一个外人剑道的修行法门,却只收取一百五十枚灵铁玉,是一件很亏本的事情。

毕竟以他日后的成就,别说区区百来枚灵铁玉,就是旁人拿金山银山来换,也不见得能得到他的一句指点。

不过大丈夫能屈能伸,此刻本就是非常时期,偶尔破例,给旁人些恩惠,就全当是给有缘人一场造化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蒙子良来到了信封上所言的地址。

那是位于城东一处正街上的别院,看院门的装潢,虽然不是那种豪门大院所特有的雄伟府门,但却胜在别致精巧,加上所处的地段繁华,想来若不是大户人家,断不可能拥有这样一座院子。

站在院门前的蒙子良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自己的脊梁,然后伸手敲响了福门。

不消片刻光景,府门内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府门被大开,一位梳着一对羊角辫丫鬟打扮的少女探出了头,她眨了眨眼睛,看向蒙子良问道:“你找谁?”

“思君。”蒙子良想着那信封上的署名,如实回应道,末了害怕对方不清楚自己的来意,又补充道:“我是青寰府接了委托过来的。”

那丫鬟闻言,双眸放光,对着蒙子良便是一阵上下打量。

却并非审视,反倒更像是在好奇。

“里面请,我家主人等你许久了。”那丫鬟这样说罢,便赶忙打开了府门,颇为热情的将蒙子良请入了院中。

这样的反应倒是让蒙子良有些奇怪,毕竟前些日子他也接过教人修行剑道的委托,只是对方却似乎并不满意看上去年纪不大,同时身无半点修为的蒙子良,一番折辱后,便将蒙子良赶了出去。

为此,蒙子良来之前可是打了一路的腹稿,想着要怎么推荐自己,却不想对方似乎丝毫不怀疑自己的本事。

念及此处,他一边跟在那丫鬟的身后,打量着这别致的院落,一边感叹道:“不愧是大户人家,就是识货。”

前方的丫鬟并未听清蒙子良的嘀咕,有些奇怪的回头看向蒙子良问道:“蒙公子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蒙子良讪讪一笑,正要揭过这茬,可话才出口,他却忽然面色古怪,看向那丫鬟问道:“姑娘怎么知道我姓蒙?”

从见面到走入这院中,整个过程,前前后后,蒙子良与这丫鬟也只说过两三句话,并未提及姓氏名讳。

那丫鬟的脸色一变,站在原地支支吾吾的想要解释,却似乎又找不到借口,故而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蒙子良虽然有些迟钝,但见着丫鬟这幅模样,脸上的狐疑之色,也愈发的浓郁。

而就在他要再次发问之时,一个声音却忽然从身前的正屋中传来。

“蒙公子就不要为难小翠了,公子来之前,那位师兄就已经把公子的名讳告知了过来,故而我们也就知晓了一些公子的身份。”

那声音轻柔,如银铃如春莺,煞是好听。

听闻此言的蒙子良也旋即侧过了头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位身着青色长裙的少女,正缓缓从正屋中走出。

她的模样俏丽,带着几分出尘的书卷气,像是炎炎夏日中,垂柳河畔间,一汪翠绿荷叶丛中第一朵盛开的莲花。

明媚却不扎眼。

美丽却不妖艳。

那是一种近乎极致的柔美。

既赏心悦目,亦过目难忘。

但蒙子良却只是楞一会,很快便恢复了过来。

他仔细了想了想,能得到这份委托说起来确实有运气的成分,当时他正在青寰府中,寻找合适的任务看得双眼发疼。

而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男子却凑了上来,朝着他一阵挤眉弄眼。

就在蒙子良暗暗怀疑,这猥琐的中年男子对他别有所图时,中年男子却伸手指了指观令柱上的某个委托,询问他愿不愿意接下那个委托。

蒙子良看了一眼,顿觉这个教导人习剑的委托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可又奇怪为何这个陌生的男人会主动帮他,男人却只是说:“我就是这个委托的发布者,帮着家中主人做事,这委托在观令柱上已经放了些时日,始终没有合适的人选,但见公子器宇不凡,一看就是剑道高手,故而问上一问。”

蒙子良对于这番夸赞自然很是受用,也就未做多想,接下了任务,来到此处。

而当时他也确实与那位自称他人家仆的男子说过一些自己的讯息,所以眼前这少女的这番解释,倒是也确实说得通。

但蒙子良还是长了个心眼,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少女:“你就是思君姑娘?”

少女微微欠身,算是行礼,嘴里柔声道:“正是。”

蒙子良闻言目光扫过少女,又看向她身旁那处站着一男一女两人,年纪都三十出头,眉眼有几分相似,虽然都穿着一声寻常家仆衣衫,可蒙子良却在他们身上隐隐嗅到些许不一样的味道。

“一姑娘这身份,哪怕只有二境修为,想要对付一个三境的武者似乎并非难事吧?”蒙子良狐疑的问道。

少女瞟了一眼身后的二人,显然也明白蒙子良话中所指,但她并不慌乱,反倒继续柔声道:“一来我与那位仇敌之间的间隙,用家世解决,有些不妥,会牵扯诸多麻烦,靠自己来做最为妥当。”

“其次,这委托其实有些偏差,我的修为是二境不假,但对方却远不止三境,写上三境,是怕能接取这任务之人知难而退,我便寻不到人授予剑法。”

少女说得甚是坦荡,哪怕知道了她有所隐瞒,面对这样的女子,也很难让人生起气来。

蒙子良闻言也是一愣,他好奇的问道:“那姑娘的对手到底有何种修为?”

少女眉头微皱,言道:“大抵应该是五境,但保不齐也有可能是六境,而最麻烦的是,她得手上有一把天罡级的神剑。”

哪怕是素来自视甚高的蒙子良听闻这番话都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二境打五境?

对方还有天罡神剑护体?

他顿时面露苦笑:“思君姑娘倒是看得在下。”

少女却似乎并未听出蒙子良语气中的苦恼,只是看向蒙子良问道:“那公子能教吗?”

蒙子良仔细的想了想,然后同样抬头看向少女。

“本公子,是未来大夏与北魏两座天下的剑道魁首。”

“没什么不能教的,只是……”

“只是什么?”少女身旁那位丫鬟皱着眉头赶忙问道。

蒙子良在那时一笑,旋即一本正经的言道。

“只是得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