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仁厚接到了消息后,火急火燎的便往家中赶。

楚家竟然出了个天悬山灵剑的执剑人!

这对于张家而言可是一件麻烦事。

要知道张家之所以真么多年以来,能在宛城压着楚家一头,靠的就是张家接连出了两位天悬山的内门弟子,虽然那二人都因为门中事出了意外。

但二人所在的白龙峰倒也记挂着这份师徒情谊,多有照拂。

前些年,更是破例将张仁厚的儿子张泉招入了门中,直接收入内门,这些年丹药供给几乎没有断过。

而他的儿子也算争气,三个月前在瑶光剑池中得到了灵剑垂青,成为了灵剑的执剑人。

此事传开之后,宛城的各大家族那是争先恐后的向张家示好。

本以为靠着这层关系,张仁厚可以彻底掌控宛城,让家族再进一步。

但楚家那个楚昭昭成为执剑人的消息,却打破了这个计划。

此刻他儿子张泉正在家中,他得与他商议一番对侧。

“泉儿!”

“泉儿!”

“不好了!”来到张泉所在的小院前,张仁厚便大声的呼喊道。

拖着大腹便便的身体,加上一路走得太急,张仁厚走到院门口时已是满头大汗。

才到院中,正要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自家儿子,却见小院中自己的儿子正与几位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坐在一起,相谈甚欢。

“泉儿,来客人了?”张仁厚一愣,也停下了脚步。

打量着那几人,年纪都约莫二十出头,衣着朴素但做工却精细,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模样端正,仪容也被打理得干净整洁,并且每个人的身上都背着一把长剑,气质不凡。

张仁厚执掌张家这么多年,一眼便看出这些年轻人的家世不凡,再看自己儿子与他们相处时的模样,以及他们背后背着的长剑,便大抵猜到这些年轻人应当都是天悬山的弟子。

“爹,这是我白龙峰上的同门师兄弟,几个月前与我一道在剑池中得到了灵剑传承。”张泉也赶忙向张仁厚介绍道。

“他们今日与门中一位长辈一起前往滁州,恰好今日经过咱们宛城,我便邀请她来我们家中歇息。”

张仁厚闻言心头一惊。

这眼前的七八人都是灵剑的执剑人?

看样子自己儿子在天悬山中人脉也还算不错。

想到这里,他不敢怠慢,赶忙言道:“原来是泉儿的同门,我这忙昏了头,都未有招待各位……”

众人闻言其中一位看上去年纪稍长的少年,率先言道:“张叔叔客气了,是我们冒昧打扰,还请家主担待。”

张仁厚连连摆手,笑着说道:“不打扰不打扰,你们年轻人多走动,是好事啊!”

“日后啊,只要喜欢,随时来,张叔叔别的本事没有,但在这宛城,诸位青年才俊想要什么张叔叔一定想办法给诸位弄到。”

“那我们就提前谢过张叔叔了。”那群年轻人也笑着应道。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倒是气氛融洽得很。

张泉却在这时看向张仁厚问道:“对了,方才爹你说什么?”

张仁厚闻言眨了眨眼睛,犹豫了一会还是言道:“楚家那个楚昭昭,据说也得了灵剑传承,此刻正在府中大设宴席。”

张泉闻言面色也是一沉。

他很明白楚家也出了个灵剑执剑人会在很大程度上威胁到张家在宛城的地位。

但此时此刻,众多同门尚且在场,他自然不能将这样的不悦表现出来,让同门们觉得自己心胸狭隘。

念及此处,他在脸上挤出了笑容:“昭昭师妹这么多年刻苦修行,如今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可喜可贺啊。”

张仁厚也从自己儿子的表现中明白了他的心思,他自然附和道:“是啊,昭昭这孩子不容易啊。”

“对了爹,楚家有这样的喜事,我们还是要恭贺一番,我这就随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礼品。”张泉又言道,想着借故脱身与父亲商议应对之法。

张仁厚当然忙不迭的应是。

张泉则转头正要与众人告退。

可这时,那人群中一位少女却忽然眉头一皱言道:“楚昭昭?我记得今年新晋的灵剑执剑人中,没有这个名字啊。”

这话一出,张泉与张仁厚父子顿时脸色一变,神情古怪了起来。

“会不会是姑娘你记错了?”张仁厚还是谨慎的确认道。

“今年三月瑶光剑池开放过一次,一共有三百六十二位内门弟子入内,总计二十四人获得灵剑传承,我那日正好负责记录此事,如何都不可能记错的。”那少女沉声言道。

得到这般肯定的答复,张泉的心头一喜,但表面上却装出一副迟疑之状:“那师妹的意思是,那个楚昭昭是在撒谎?”

“不好说,他们现在何处,劳烦张家主带我走上一遭。”那少女言道。

“如果那个楚昭昭当真是在撒谎的话,那这可是有辱宗门的大事,我们不能不管!”

少女说罢,又看向身旁的同伴:“我们先去那处看看,古师兄麻烦你跑一趟,去把师叔请来,如果确有此事,还得让师叔来定夺如何处置。”

被她称作古师兄的年轻人闻言也点了点头,转身便快步走向院外。

张厚仁看着众人这副模样,心头狂喜不已,表面上却装作云淡风轻。

“那我就带诸位去楚家看看……”

“有劳张叔叔了。”众人言道,旋即便随着张厚仁一道快步出了张家府门。

……

“所以我们就请来了宛城的各方,让他们都好好见识见识……”

“我楚家日后的中兴之主的风采!”

楚昭昭看着眼前行风的楚严君,回想着方才与楚严君说过的话,她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她所谓的苦日子要到头指的是褚青霄与赵念霜的那层关系,却不想阴差阳错落在楚严君的耳中却成了她得到灵剑。

于是美妙的误会就这样产生了。

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将锈剑之事告诉自家大爷爷的楚昭昭,此刻已经是骑虎难下。

今日,这宛城的大小家族都来此道贺,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将事情和盘托出,楚昭昭与楚家皆会沦为笑柄。

无论是不是出于自愿,此刻的楚昭昭都必须演完这场戏。

她意识到了这一点,脸上的神情苦涩,在这时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回头看向褚青霄。

褚青霄同样对此甚是错愕,只是如今木已成舟,他们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

“昭昭姐姐!”才走入正屋,数道身影便围了过来。

五六人的样子,年纪大都不大,最小的只有十岁出头,最大的也就堪堪二十。

几位年幼的孩子围着楚昭昭,神情甚是兴奋。

而自从知晓了这场宴会的目的便一直面色有些阴沉的楚昭昭见到几人脸上少见的露出笑意。

“都是二院的孩子。十多年前,因为一场意外,二院的青壮在四五年间,接连离世了,只留下这些孩子和一些妇人老人,这些年,在楚家确实受过一些委屈。”楚严君适时的在褚青霄耳畔介绍道。

褚青霄点了点头,楚严君虽然说得轻巧,但他大抵也可以想象没有长辈照拂的孩童,在这般大家族中,会受到的待遇。

他仔细的看了看,这些孩童身上都穿着漂亮的衣衫,但有些明显不合身,并且都是崭新,他心底暗暗估摸,大概是知道了楚昭昭得了灵剑的消息,这些孩子才得了族中垂青,匆忙间买来的衣衫。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说的便是眼前这幅场景。

“我看这楚家也不见得怎么样,其他几院的公子小姐吃穿用度该少的一样没少,到了二院,这些孩子明显就无人重视。要不是他们误会了楚昭昭得了瑶池灵剑,我估摸着咱们来这里,那又是另一片光景。”宋清清在这时凑到了褚青霄的耳畔小声的嘀咕道。

褚青霄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暗暗点头,对于楚家的感官差了不少,同时心底也暗暗担心起了楚昭昭的处境。

“昭昭姐姐,上次你答应给我的买的玩偶呢?”这时一位十一二岁的少女,忽然拉着楚昭昭一脚,一脸期待的问道。

楚昭昭每逢年关都会归家,也会给二院的孩子买些衣衫玩偶之类的东西当做礼物,这些大概这些孩子一年到头唯一能盼望的。

楚昭昭闻言,面露苦笑言道:“这次回家有些匆忙,下次我一定记得,给你们补上。”

听闻这话,那些孩童都不免面露失望之色。

“好啦,别缠着昭昭了,等吃晚饭,我带你们却街上。”而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

楚昭昭抬头看去,只见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微笑的看着她。

年轻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衫,模样老成,他轻声道:“昭昭。”

“陆云族兄。”楚昭昭看清了对方的模样,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楚陆云,早年二院收养的孩子,这些年昭昭都在天悬山修行,二院全靠他一人支撑,为人不错,就是话少了些。”楚严君再次适时的言道。

“去忙吧,大爷爷他们都等着你呢,得空了我们再叙旧。”楚陆云这般言道。

说着还将围着楚昭昭的孩子们都拉了回来。

楚昭昭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正要走入正屋,可这时又是一大群人涌了上来。

其中有以往对楚昭昭并不喜欢,甚至有意刁难的过族中同龄人,也有不少来自宛城各个家族的年轻人。

围拢上来后,这群人要么套着近乎,要么热情的介绍着自己,那场面混乱得宛如菜市场一般嘈杂。

毕竟天悬山中修行观剑养意诀的门徒虽多,可能入到内门的却是百里挑一,而能在瑶光剑池中得到灵剑认可的,又是十里挑一,哪怕是一柄剑池中品相最低的灵剑垂青。

那也会得到天悬山大量的资源倾斜,旁的不说,日后想成就一个六境武者绝非太难的事情。

而对于宛城这样的地方而言,六境武者几乎是需要所有人仰望的存在,这还未算作为天悬山中流砥柱,带来的各种人脉。

若与楚昭昭交好无论是对于他们个人,还是背后的家族,都大有助益。

楚昭昭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本就有些混乱的心神,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中愈发的动荡,一时间脸色都有些发白。

只是一旁的楚严君只当楚昭昭不擅长应付这场面,赶忙他赶忙拦在了那些家伙的面前,与众人打着哈哈,将众人劝退,然后这才引着褚青霄等人去往正屋的中央。

“这就是昭昭吧,确实仪表不凡。”

“十八岁的年纪,就能得天悬山灵剑垂青,楚老亦是教导有方。”方才走到正屋的前方,便听一位中年男人如此言道。

而主座上,一位白发老者此刻满面红光,听闻此言,他连连摆手笑道:“朱兄谬赞,娃娃自己努力,十二年辛勤耕耘方才能有今日,老头子可没帮上什么忙。”

“那位便是大爷爷楚庄,说话那个男人叫朱浩存,是新到任县令手下的县丞,许县令今日有事无法到场,便派他前来拜贺。”一旁的楚严君小声的在褚青霄耳畔说道,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昭昭,还有你这些朋友,都一并落座吧!”楚庄也在这时起身一脸笑意的看向楚昭昭言道。

楚昭昭面色迟疑,她很想将实情告知对方,可看着老人那满面的笑容,悬在嘴边的话却是如何也无法宣之于口。

只能点了点头,随着楚严君的牵引落座席间。

他们落座之处,甚是讲究。

放在寻常时候,楚昭昭只是后辈,在这般的宴席中大抵只能坐在极为靠后的位置。而如今,楚昭昭位置却被安排在左侧首位,而褚青霄等人也沾了她的光,座次就在她之下,依次排出。

而右侧首座,自是那位代表县丞的朱浩存,其下是一位模样干练的老者,据楚严君介绍,那位是三院的掌舵人,也是楚严君的亲爷爷楚贤。

再其下是一位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是四院的掌舵人,楚天阙。

楚昭昭这位今日宴席的主角落座,方才还有些喧哗的正屋中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楚昭昭的身上。

这般目光,让楚昭昭如芒在背,一时间只能低下头。

褚青霄也知道她心中的难受,在这时靠过去小声道:“先熬过这场,日后寻机会再坦白真相,也是不迟。”

这已经是褚青霄能想到的应付这场面唯一的办法。

楚昭昭也明白这个道理在这时点了点头。

主座上的楚庄满面红光,辛劳了大半辈子,如今终于等到了扬眉吐气的一天,老人自然是万分开怀。

他在这时站起了身子,举起酒杯,正要致辞,

“楚老啊,这么大的喜事,你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

可就在这时,一道豪爽的声音忽然传来。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带着一群年轻人,正一脸笑意的走入府门之中。

在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后,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这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楚家在宛城的死对头,张家家主张厚仁。

而他身后跟着的那群年轻人中,有一位模样俊俏的少年,正是宛城另一位天悬山的灵剑执剑人张泉。

至于与他一同走入屋中的那些年轻人众人倒是都不认得,不过从他们的举止衣着来看,应当来历不小。

张仁厚倒是不觉周遭众人的目光让他有何不适,反倒甚是热络的走上前来言道。

“咱们宛城从此之后,又添一位青年才俊,如此盛况,却不请我来观礼?莫不是看不起在下?”

而他说着这些的时候,他身后的张泉也转头将目光投递到了褚青霄等人所在的位置。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楚昭昭的身上。

他的双眸在那时眯起,狭长的眼缝中泛起一抹古怪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