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锈剑,当然没有什么威慑力可言。

但如果那锈剑之上被催动起了汹涌的剑意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那一路尾随着楚昭昭的家伙,显然也感受到了剑意上涌动的力量。

他低着头,身子颤抖,害怕到了极点。

楚昭昭冷冷的盯着她,眸中泛起阵阵凶光。

放在平日,这样的小蟊贼,吓唬一下也就罢了。

可此时此刻的楚昭昭心情显然并不算好,她也确实好好教训一下对方,一舒胸中闷气的打算。

为此她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身子也朝着对方靠了过去。

对方身子缩成了一团,也颤抖得愈发的厉害。

“偷到本姑娘头上来了,得给你涨涨教训!”楚昭昭这样说道,手中的拳头就要朝着对方的面门招呼过去。

“白桂草!白桂草!”

可就在这时,那人却大声的言道。

声线细柔,是个女子!

楚昭昭举起的拳头悬在了半空中,她有些发愣。

对方似乎感受到了楚昭昭的迟疑,她终于鼓起勇气抬起了头。

楚昭昭也在这时看清,对方的脸上带着张面纱,将大半脸遮住,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清澈明净。

“熬制滋血汤!用白桂草替换赤水果,效果更好!”而对方则在这时赶忙说道。

她的语速很快,似乎唯恐楚昭昭误会自己。

楚昭昭眨了眨眼睛,终于回过了神来。

她隐约觉得这双眼睛有些眼熟,可一时间也想不起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不过对方说的话,却是让她更加的诧异。

“你怎么知道我要熬制滋血汤?”她问到,同时架在对方脖子上的剑,也被她松开。

那女子终于站稳了身子,她长舒了一口气,这才言道:“你一路上买了朱阳兽骨、赤水果、陈参、灵毫根等十八味药材,这些都是熬制滋血汤所需的药材。”

“不过这是古方,已经被改良过多次,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白桂草替换赤水果,效果会提升三成以上,而且更益吸收!”

对方说得倒是头头是道,可楚昭昭熬制滋血汤本就是照葫芦画瓢,对于其中药理所知不多,也就难以辨别其中真假。

而相比于这些,她反倒更在意对方的身份。

她神情狐疑的盯着女子问道:“可是你一路跟着我干什么?我们认识吗?”

“我……”那女子张开嘴正要说些什么。

可这时,巷口忽然刮来一阵夜风,女子脸上面纱被夜风吹起,飘向一侧。

楚昭昭也借此看清了那张面纱下的脸。

她在那时一愣。

不是因为那张脸生得如何漂亮。

而是……

那张脸上密布着一道道刚刚结痂的伤口,上下纵横,密密麻麻。

就像是爬满了蠕虫,让人作呕。

女子看着楚昭昭错愕的神情,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她赶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在感受不到面纱存在之时,她顿时慌乱了起来。

在那时弯下了身子,慌乱的想要捡起被吹远的面纱。

只是这夜风好似故意与她为难一般,她的手刚刚伸出面纱就被吹向更远处。

她忙不迭又要去捡,太过慌张之下,脚下不稳,就要朝着地面栽倒下去。

而眼看着她已经免不了一场狼狈的际遇时。

楚昭昭伸出了手,她一把扶住了女子,同时另一只手也接住飘起的面纱。

女子愣了愣,但很快回过了神来,她来不及道谢,只是在第一时间从楚昭昭的手里接过面纱,给自己带上。

在确定自己的容貌被遮住后,女子眸中的慌乱之色才稍稍缓解,然后她才看向楚昭昭,小声道了声:“谢谢。”

楚昭昭盯着她,并未回应对方的道谢,只是幽幽的问道:“你是今天被胡骁为难的那个……”

是的。

这女子就是被褚青霄救下的那个女人。

女子见身份被识破,却也并未隐瞒,只是在第一时间朝着楚昭昭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小女子薛三娘,谢过姑娘还有那位公子的救命之恩!”

“若非公子姑娘,三娘此刻估计已经被辱而亡!”

女子的声音中带着哭腔。

她其实应该是个很要求的女人。

毕竟,对于大多数被贬入贱籍的女人而言,有些命运是早已注定的。

逆来顺受,是她们活下去的唯一选择。

但她不一样。

为了保住清白,竟然能狠下心肠自毁容貌。

但饶是如此,想起今日那宛如地狱般的遭遇,她依然免不了眼眶泛红。

楚昭昭赶忙将之扶起,说道:“这没什么!只是举手之劳!”

说罢,她又看向薛三娘,有些奇怪的问道:“我不是给了你二两银子,让你自己寻个去处吗?你怎么还在这里?”

薛三娘起身,擦了擦了自己眼角的泪水,这才言道:“我自小与父兄相依为命,并无其他亲友。”

“两年前父兄被人构陷,死于非命,只留我一人苟活,在这世上也并无任何可以投靠之人,唯一的愿望,只是想要为我父兄伸冤。”

“但公子与姑娘救了我的性命,那位公子更是为我受了伤,情况不明。”

“我知公子与姑娘心善,并不会挟恩图报,但我还是忧心公子,想要确定公子无恙,才好上路去为父兄伸冤。”

“只是那客栈……”说到这里,薛三娘微微一顿,面露窘迫之色:“那客栈装潢华贵,我这身打扮,那店中伙计定是不会让我入内,而且我也害怕叨扰了公子休息,所以在换了衣衫后便一直侯在客栈门口,想着只要公子与姑娘出现,我定能见上一面,哪怕只是道声谢谢也是好的。”

“不过左等右等,未有等到公子,却等到了姑娘,见你一路才买药材,心底有些担心是不是那位公子身体抱恙,所以才斗胆一路跟来,不想反倒惊吓了姑娘……”

薛三娘的言辞恳切,这番话倒也不像是临时起意而胡编乱造出来的。

楚昭昭也放下了心底的疑虑,言道:“你有心了。”

薛三娘却问道:“那那位褚公子如今到底怎么样了?”

楚昭昭面露苦恼之色,说道:“唉,说了你也帮不上忙,但他的病跟你没关系,说起来还得谢谢你,若不是他出手救你,他这病,我们说不得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如今早一刻知道,早一刻准备对策,倒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听闻褚青霄身体抱恙,而且从楚昭昭的语气中薛三娘也感觉到,似乎褚青霄的情况还很是复杂,她赶忙言道:“那褚公子到底是何病症?”

“不瞒姑娘,三娘家中世代为医,我自小耳濡目染,也读过些许医书,或许可以帮到褚公子。”

楚昭昭看了一眼略显焦急的薛三娘,心底不免一暖。

但噬灵症这样的恶疾,连周升都断言难以医治,又岂是一个寻常医女可以解决的。

她也不想将这事说于外人,便随口敷衍道:“他的病很复杂,气血亏空,同时身子又难以吸收药力,所以有些棘手,要慢慢调理,你就别担心了。”

薛三娘倒是并未多想,只是在闻言后,微微皱眉,低着头思虑了一会,旋即言道:“那如果是虚不受补的话,姑娘的滋血汤,就得改改。”

“陈参的药性过于烈性,不适合褚公子的病情,最好改为知可草。”

“嗯……黑鹿松也最好去掉,灵毫根的用量要减半,熬制时,手法也得有所变化,用白鹿松做药引,然后……”

楚昭昭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薛三娘,对方说得是行云流水,她听得却是一头雾水。

“你……你……”

“你等等。”她赶忙叫停了薛三娘。

然后看向对方,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脸色微微泛红的言道:“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