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登上神河峰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午晌。

相传,天悬山在立宗之初,只有三座神峰,分别由三位剑祖统领,后来日渐做大,这才又演变出了后面的四座神峰,共计七大神峰。

而神河峰便是当年立宗时的三峰之一。

故而相比于其他几峰,神河峰要巍峨许多。

他们昨日登峰,在山腰时,于内门弟子所在的住处安排了几间厢房,修整了一夜,到了今日一早才再次登上神河峰。

这个过程又花去了足足半日的时间。

“你说这些大宗门,为什么非得把自己放在山上,这一上一下就是几天时间,这要是真有有个什么事,等到把事情传遍了天悬山,估摸着出事的人都凉了好多天了。”

才登上神河峰的山巅,蒙子良便没好气的嘟囔道。

相比于多少有些修为傍身的褚青霄等人,对于没有半点修为的蒙子良而言,这登山之旅确实显得格外煎熬。

而面对蒙子良的腹诽,一旁的蒙瑾瞪了他一眼,言道:“你以为天悬山的人都跟你一样手无缚鸡之力?”

楚昭昭也解释道:“各个神峰都有专门负责传信的长老,修为更是在六境开外,这对我们而言,要花去一两日的登山之旅,对于他们而言长则半日不到,短则一两个时辰。”

“更何况,天悬峰中,还有一座悬镜钟,要是真的有什么大事,掌教便会命人敲响悬镜钟,那声音足以从天悬峰传遍整个天悬山,甚至连天悬城都能听得真真切切。”

宋清清闻言也趁机火上浇油的讥讽道:“这点常识都没有,还想做剑道魁首?”

蒙子良倒是并不在意宋清清言语中的讥讽,他只是面色如常的转头看向宋清清,眨了眨眼睛认真的问道:“可是如果不把山门放在这山上,是不是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呢?”

这个问题倒是让宋清清一愣,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

“将宗门放在远离人烟之所,对于一些宗门而言,是可以不被红尘琐事纷扰,专心修行之道。”

而就在这时,一个让众人觉得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这时从众人的身后传来。

众人纷纷回头看去,只见穿着一袭红衣的牧南山正在这时缓缓走来,他的到来让方才还有些争执的众人纷纷收声。

屠元镇更是面露恭敬之色,朝着牧南山行了一礼。

牧南山则接着言道:“但对于大多数宗门而言,高高在上,也是维系宗门的一种手段。”

“让门下弟子,敬你、怕你,有利于宗门内部的稳定,而高高在上的姿态,也同样有利于让那些外来者对宗门心生向往。”

“世人惧怕强者,同时也仰慕强者,将这两种心理拿捏利用,是一座宗门甚至一座天下,稳定运转的必修课。”

蒙子良听闻这番话,细细的咀嚼了一番其中的深意,然后嘀咕道:“听上去像是把旁人当牛羊一般的办法。”

“就像是牧羊人靠着一只牧羊犬就可以震慑一个整个羊群一样……”

“其实震慑牛羊的并不是力量,而是他们心中的恐惧。”

蒙子良如此说着,身旁的蒙瑾闻言心头一跳,这平日里他们私下说些天悬山的坏话也就罢了,可眼前之人可是神河峰的峰主,当着人家面骂人家娘,这位牧峰主要是脾气差上一些,把自家阿弟给当场宰了,怕是也不为过。

想到这里,蒙瑾赶忙伸手捏了捏自家阿弟的腰。

蒙子良的脸色顿时一阵发白,到了嘴边的话更是戛然而止。

众人也在这时意识到蒙子良言辞的唐突,纷纷神情变得紧张,在这时看向牧南山。

哪怕是刚刚因此与蒙子良起过冲突的宋清清,都不免在心底暗暗为蒙子良捏了一把汗。

而牧南山闻言,只是沉默了一会,旋即他笑道:“那可不是就把人当傻子吗?”

“只不过,没有人是傻子,现在那数以万计的人愿意做天悬山的傻子,那是因为有利可图,等到有朝一日,无利可图时,谁是傻子,谁是聪明人,那可就不一定了。”

牧南山的话说得甚是认真,也确实有那么些道理。

只是这样的话,从一位神峰峰主的口中说出,多少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都说这神河峰的峰主,脑后有反骨,看样子这事不假。”而这时,宋清清则在褚青霄的身后小声嘀咕道。

褚青霄闻言翻了白眼,但并未理会对方,而是上前一步,朝着牧南山行了一礼:“晚辈褚青霄,见过牧峰主。”

牧南山看了褚青霄一眼,并未回应对方的行礼,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又瞟了一眼一旁的屠元镇,言道:“既然人到了,那就带他们去藏书阁,每人一本,随他们挑选,不管好坏,只要选了就不能更改。”

“选完之后,就送他们下山,别在神河峰上待太久,最近神河峰财政紧张,多待一天,就得多备一份饭菜。”

“咱们现在能省则省。”

褚青霄:“……”

……

“这就是神河峰的藏书阁?”

“不愧是整个大夏天下,除了临渊宫与武王观最大的藏书阁。”走入藏书阁中,看着眼前一眼望不到便的房门,宋清清不由得感叹道。

褚青霄闻言,也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这密密麻麻的藏书,他的心底也不由得暗暗惊讶。

“诸位,藏书阁共分九层,里面收纳的修行典籍到剑法刀法,以及各类史料儒文,甚至旁门左道奇闻异事,不一而足。”

“越往上走,收录的书籍就越是珍贵。”

“但要记住一点,珍贵是相较于它的稀有程度,而并非有用程度。”

“也就是说,并不是最上面的藏品对于诸位的修行越有利,有时候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所以诸位最好不要好高骛远,寻到适合自己的功法亦或者剑法,才是最重要的。”屠元镇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屠元镇虽然凶名在外,但这一路上对众人,尤其是褚青霄的态度其实还算和蔼,褚青霄听闻他的提醒,自然赶忙再这时朝着他拱手道谢:“谢前辈提点,我们谨记前辈的这番话的。”

屠元镇闻言点了点头,也就没有在多言,在这时侧头转身走出了藏书阁,将藏书阁的大门缓缓合上。

藏书阁中顿时陷入寂静。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的神情都多少有些激动,但激动之余却又有些迷茫。

毕竟眼前单是第一层的藏书看上去都有数万之巨,种类繁杂。

就像是一个人很难从一座金山银山,挑出那枚最值钱的宝物一般。

想要从这数以万计,甚至十万计的古籍中挑出自己心仪的书籍,也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们先分开看看,寻到觉得不错的,就记下名字,然后相互交换,毕竟机会难得,我们还是要尽可能的寻到合适我们的功法。”褚青霄也看出了众人的迷茫在这时出言提议道。

众人一时间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听闻褚青霄的话,倒是纷纷在这时点头附和,算是认同了对方的提议。

……

屠元镇缓缓的走出了藏书阁的大门。

门外,牧南山正站在那处,似乎在等待着他。

屠元镇走到了牧南山的跟前,朝着对方行了一礼。

然后他看向自家这位出走了十余年的峰主,张开嘴却又欲言又止。

牧南山低头盯着他,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言道:“想问什么就问吧,怎么十多年没见你也变得这么磨磨唧唧了?”

屠元镇被牧南山如此数落,脸上却并无恼怒之色,反倒看向牧南山问道:“峰主知道那少年和赵念霜的关系吗?”

牧南山想了想后,言道:“听陆三刀说过,怎么了?”

屠元镇顿时脸色微变:“可赵峰主与他年纪……”

“他是武陵城的人。”牧南山却一语道破了旋即。

“武陵城?”屠元镇的脸色愈发的古怪,“可是那里不是早就……”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牧南山又言道,显然是没有细说下去的一丝。

屠元镇倒也识趣,他收起心底的好奇,又问起另一个问题:“可他既然是青雀峰的人,那峰主为何对其如此偏爱?”

“偏爱?”牧南山闻言一愣,他眨了眨眼睛,看向屠元镇问道:“我对他偏爱吗?”

屠元镇笑了笑:“如果为他打开藏书阁第九层只是为了回报他的恩情的话,那峰主此次让他进入藏书阁,可没有给他规定时间。”

“他要是能想到这一点,虽然说是只让他们带一本书离开,可若是他足够聪明,能记下那些书的内容,那可就不是一两本书那么简单了,更何况,这次进去的人可足足有六人之多……”

“以往哪怕是我,当年进入藏书阁,峰主也只给了两天时间,算起来最长的,也就是当年掌教大人入阁,也不过七天而已。峰主觉得这还不算是偏爱?”

牧南山闻言,沉吟了一会,点头言道:“你这么说倒是也有道理。”

“不加上个期限,确实太明显了些。”

“掌教那老头子知道了估摸着又得找上门来。”

“作为神河峰的峰主,咱们确实得把水端平咯……”

屠元镇皱了皱眉头,心底虽然不解,但还是问道:“峰主准备给他们多少时间?”

牧南山又低下了头,嘴里嘀咕道:“他们看上去也不算太笨,估摸着有个四五日的时间,应该就能把那些东西记住……”

“算了,万一是些榆木脑袋了,还是多几天比较靠谱,那就……”

“一个月吧。”

屠元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