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接着,张小北又被打击了:“小北,你说的那几样调料要去药铺买的,先前咱奶给我的那点调料,有些就是给你和二伯娘熬药剩下来的,花椒是咱奶身上痒痒,用来煮水止痒的。”

张小北皱着小脸,这个时代的调料很多是做为药材的,他都忘了这件事。

最后,张小草给出了解决方案:“依我看,咱们这就赶紧回家吧,把今天挣的钱交给娘,让她来打油,娘知道啥样的油好,又会讲价,卖油的也不敢坑她,我怕咱俩去,人会坑咱们。”

张小北一想也是,第一次挣钱,是得上交一些表示诚意。

姐弟俩顶着越来越来毒辣的太阳往张家村走去。回到家时两人晒得满脸通红,厚厚的粗布衣裳沾上汗水,紧紧地粘在身上,难受极了。张小北本想叫苦,一看他爹还在大太阳底下搭院墙,他又叫不出来了。

这时,胡氏刚从菜地里摘完菜一回来,顾不得自己热得满头大汗,赶紧上前给张小北擦汗:“哎哟,小北,你看你晒得小脸通红通红的,快进屋凉快一会儿,我给你俩倒碗水去。”

不用劳动胡氏,张小草自己去端了两碗水喝,胡氏在一旁嘱咐道:“慢慢喝,别喝太急。”

张小北咕噜咕噜灌进去一碗水,顿感清爽许多。

胡氏这时才问情况怎样,她问的也有意思:“我看蚕豆没了,你俩这是自个吃完了还是真卖完了?”

张小北不满地哼了一声,意思是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他示意张小草把钱拿出来交给胡氏。胡氏一脸惊讶地接过钱,数了数,满面笑容地对着外面喊道:“他爹,这俩孩子竟然真的卖回了十四文钱。”

张耀祖自然也十分高兴,他大声笑道:“行啦,反正蚕豆是自家种的,把油钱挣回来就行。”

张小北趁机说道:“娘,我和大姐还想接着卖香酥蚕豆行吗?”

胡氏想了一会儿道:“我就算是让你卖,你也卖了几回,你奶拢共就分给咱家那点蚕豆。”

张小草说道:“娘,我去看看家里还有多少蚕豆。”

“行,你去看吧。”胡氏说着也跟着张小草进屋去了,张小北也跟了上去。

胡氏让张小草一起把家里的蚕豆称了一称,发现也就剩下二十多斤了。

胡氏想着油这么贵,觉得好像有些卖亏了,但一想到自家的宝贝儿子这么小就想着挣钱养家了,她心里就充满了骄傲和欣慰,哪里还会计较多少钱的问题。只能说盲目的母爱暂时性压过了她的精明和理智。

胡氏同意了两人继续卖蚕豆,可是问题又来了,调料没有了。他们总不能还去找奶奶要,再说了就算去要家里也不一定有呀。

三人正在商量着,正好张小枝带着娃娃张小花从外面回来了。张小枝一听到张小北两人竟然真的挣到钱了,不禁喜形于色。当说到没有调料时,张小枝道:“你说的那些调料其实也能找到差不多的,像是香叶、山茱萸之类的山里都能找得着,还有麻麻花,用来呛锅也挺香的。”

张小北听得一脸懵,既然不懂他也不能装懂了,于是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二姐。

也不知道张小枝是从哪儿了弄的,反正张小北有了三四样认不出来的调料,为了让蚕豆更酥更香,他们改变了做法:吃过晚饭就熬调料水,然后泡蚕豆,半夜出来再把蚕豆倒出来晾干,第二天一大早开始炒蚕豆。这一次胡氏亲自监工,她争取用最少的油炒最多的蚕豆。

张小北是在一阵浓郁的香味中醒来的。他一睁眼就看到娃娃张小花已经站在灶棚门口眼巴巴地等着了。

胡氏一看到张小北起来,就努努嘴道:“小北,你去尝尝今儿个的蚕豆好不好吃。”张小北尝了尝,味道竟然还不错,比昨天好像更香一些。

他噶蹦噶蹦地嚼着蚕豆,又顺手给张小花抓了一把,对着大姐张小草说道:“大姐,昨天是咱们第一次开张,卖便宜些还行,从今天起,就得按正常价卖了,得比昨天贵两文钱。”

张小草有些迟疑:“涨两文钱还有人买吗?”

张小北还是坚持已见:“可是不涨,咱们就没什么赚头了。毕竟油这么贵。”

胡氏说:“先试试吧,没人买再说。”

这是张小草和张小北姐弟俩第二次出摊做生意。

两人比昨天来得早些,勉强占了一个位置,虽然有些偏僻,但好处是阴凉。

张小北依旧奉行昨天那套,热情地请人品尝,当然还是那样,尝的人多,买的人多。

令人意外地是,昨天第一个品尝的老头又出现了,这一次他带钱了。

“多少钱一斤?”

“六文一斤。”不等他问,张小北赶紧解释:“昨天是初次开张,就卖得便宜些,今天才是正常件,老伯你看这油都是好油,蚕豆也好,再加上各种调料,卖四文钱根本没赚头。”

老者笑了笑,说道:“给我来十文钱的。”

“好的,好的,请稍等。”张小草不太熟练地拿着从村里借来的枰开始枰蚕豆,和用干荷叶包蚕豆,张小北则负责收钱。

做完了老者这一单生意后,姐弟俩又陆陆续续地卖了些,生意没有昨天顺畅,但也不至于太冷清。

两人从早上一直守到太阳偏西,他们晌午的午饭是就着一竹筒水和两张饼子,都是从家里带的。

张小北喝一口水,咬一口饼,再扔一个蚕豆搁嘴里,咬得嘎嘣脆,光是看他吃就觉得香。也不知道是不是张小北无形中带动了生意,吃完饭没多久,蚕豆就卖完了。

这个时候太晒,姐弟俩商量着先在这儿坐会儿,等太阳不那么毒了再回家。张小草说这次回家要换一条路,稍远些,不过荫凉多了,路两边都是树木。

闲着也是闲着,张小北便开始东张西望地观察旁边的小摊小贩。清阳镇说是个小镇,其实就相当于一个大集市,来的人都是周边附近村庄的人,购买力十分有限。估计县城要好一些。就是不知道县城离他们家有多远。

张小北问张小草,她也不知道,她连镇上都来得少,哪里去过县城?张小北决定以后去县城逛一逛。

两人等了一会儿,看太阳已经偏西,最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便起身返家。张小北虽然没数钱,但也知道口袋里的钱比昨天要多不少。他们今天炒的蚕豆比昨天多,又卖得贵些,钱自然要比昨天多。他们路过一家药铺时,张小北想着要不要进去买些调料,却被张小草拦住了:“家里的蚕豆快用完了,再说你买那些也贵,就用小枝的办法不挺好吗?”

张小北说道:“蚕豆用完了咱们就去别人家买呗。”

张小草微微有些惊讶:“去买别人家的?娘会同意吗?”

张小北也明白,这个时代的农民多是自足自给的小农思想,想着做买卖的少,顶多就是卖些自家的粮食蔬菜鸡蛋之类的。他爹娘其实还算好的,至少不十分固执,他得慢慢地引导,只要让他们尝到甜头,看到希望,以后就好办了。不然,只靠种地,他们连吃饱饭都困难哪年才能上得起学?

张小北想着心事,百无聊赖地看着路两旁的风景。突然,他停住了脚步,前面拐弯处那个人的身影好生眼熟。那不是上次在土地庙旁遇到的那个青年书生吗?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张小北终于逮到他了,哪里肯放弃,于是隔远就开喊:“前面那位兄台请留步。”

第20章 卖凉粉

前面的男子听到张小北的呼唤停下了脚步,他看了看张小北,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可是在叫我?”

张小北喘着气走上前,抱拳说道:“这位兄台,之前咱们在土地庙旁见过一次,不知你是否还记得?”

张小北抱拳的动作取悦了男子,让他萌生了逗趣的心思,他故作严肃地说道:“小兄弟,你可能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张小北:“……”这委实让人有些尴尬。

但是没关系,他很快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他朝对方笑了笑脆声说道:“兄台认不出也很正常,因为我长高了变黑了。”

男子很怀疑这个说法,看上去还是个小豆丁哪里长高了,不过变黑是真的。

张小北接着说道:“我叫张小北,家住张家村,请问兄台高姓大名,仙乡何处?”古人貌似都是这样说话的,也不管了,张小北能诌几句算几句。

“在下李修文,家住花莲村。”

张小北的关注点有点歪:“花莲村,真是好名字。”比张家村雅致多了。

李修文莞尔一笑,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慢慢玩吧。”

张小北今天只是想刷一下脸,也不好拉着人家长谈,他立即接道:“李兄慢走,等我有空去花莲村拜访李兄。”

李修文只当他是小孩子的玩笑话,也没怎么当真,只随口应和一句:“欢迎之至。”

两人就此告别。

李修文离开后,躲在一旁的张小草才敢上前,她有些不解地问道:“小北,这人一看就是个念过书的,跟咱们不是一类人,你怎么还敢搭话。”

张小北笑道:“怎么不是一类人?我觉着挺好。”至少比那个什么刘先生观感好多了。

张小北接着便跟姐姐说了自己的打算:“大姐,你看我目前上不起学,咱们周围也没个读书识字的,我逮着这个机会就想结交一番,看看能不能跟着读书认字。”

张小草道:“那这个人愿意教你吗?”

张小北笑道:“事在人为嘛。”

两人先混熟了,然后再慢慢提出要求。他决定抽个合适的时机去花莲村拜访一下。

想到这里,他连忙问道:“大姐,你知道花莲村在哪儿吗?”

张小草想了一会儿,说:“花莲村,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应该离咱们不太远吧,等我回去问问娘知不知道。”

张小北道:“不急,咱慢慢打听。”

两人一边说话边往家走去。到家时已是黄昏时分。

这个时候,夕阳将落未落,地上的热气已经渐渐渐散去,习习的凉风吹拂着,村庄上空飘着袅袅炊烟。牛羊桂巷,鸡鸭回笼,倦鸟归林。真称得上是一副静谧美好的乡村晚归图。

姐弟俩心情都十分不错,连脚步都轻快许多。

快到家门口时,张小北看见大伯母江氏领着张小宝回来了,张小宝一看到张小北,就大声说道:“小北,你还记得那个王世虎吗?”

张小北随口问道:“记得,他又问我了?”

“他又被高明礼揍了,哈哈。”张小宝十分得意地笑着。

张小北不知说什么好,别人挨打他咋就这么高兴呢。

张小宝就是高兴,谈兴也颇浓,大有继续说下去的架式,张小北懒得搭理他,跟着张小草扭身进了院子。

江氏对张小北的做法有些不喜,嘀咕道:“这孩子……”

“娘,我们回来了。”张小草一进院就开喊。

“你俩可回来了,今儿个够晚的。”胡氏正在灶棚里做饭,她一边擦汗一边说道。

二姐张小枝在烧火,她接过话道:“平常也没这么晚,娘担心得要命,说要再不回来就让爹去接你们。”

张小北解释道:“本来早卖完了,可是我怕热,就找了个树荫坐了会儿,待凉快了才往家走。”

胡氏只嘱咐他们要小心,以后不要太晚回来,也没再说旁的了。

张小草把今天卖的钱拿出来,当着大家的面数起来,比昨天多了多了,一共二十多个铜板。

胡氏接过钱,说道:“加上昨天卖的,够满油了,这油用得真费呀。”不看不知道,今天她一看油坛,才发觉都快见底了。本来,分家里就没分多少油,这么再一费,很快就见底。说真的,也就是张小北开口,换了别的孩子,胡氏可不依。

胡氏既欣慰俩孩子挣钱了,又心疼费油,她叹道:“你说要是既能挣钱又能不费油该有多好。”

张小草笑道:“哪有那么好的事呀。”

胡氏道:“是呀,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呀,我也只是想想而已。”

张小草开始泡蚕豆,胡氏让泡少些,说是怕油不够使。

张小北想着家里还有很多绿豆,就又开始打起了绿豆的主意,关于绿豆的吃法很多,比如绿豆糕绿豆沙等等,但做绿豆糕还要白糖和糯米,家里哪有这些,这一个否绝。做绿豆沙又没冰块,怕坏。那做什么呢?想来想去也没啥新鲜的点子,那就试试做凉粉吧。不用油也不用糖,就是要费些气力。

想到这里,张小北说道:“娘,你会不会用绿豆做凉粉,我想吃这个,要是能做多些,我跟大姐就拿出去卖。”

胡氏笑骂道:“你这孩子还挺会吃,吃完蚕豆吃凉粉。”

张小北故伎重演,笑嘻嘻地拽着胡氏撒娇:“娘,你看我这么小就知道赚钱孝敬你了,你还不对我好些,就答应了呗。”

胡氏一想,家里也有不少绿豆,她又会做,大不了多费些气力,索性就答应了。

“行行,明儿个给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