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这会儿正是饭点,餐厅人来人往,没有人会注意到角落里渐渐剑拔弩张的气氛,两人的说话声也被周围热烈的交谈声盖过。

陶之微扭头望着窗外,大学门口总是有很多三五成群的朋友或是成双成对的情侣。她朋友不算多,正儿八经的朋友也就柯玉一个,但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沈敬一心里对柯玉的排斥。

她也挺喜欢沈敬一,或者说,沈敬一喜欢她这件事,让她很满足。

久久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让沈敬一心里慌慌的,心被揪住,起身绕到她身边坐下,跟她挤着小小的沙发。掰过她的头让她看着他。“陶陶,我错了……”

陶之微有些走神,哪儿错了?刚刚不让她去参加聚会的事情吗?可不让她去酒吧也不是第一次了,这叫什么?我错了,下次还敢?!

她现在算是有些明白了,小崽子就是嘴上抹了蜜,手却伸得长长的,什么事情都想管着。她突然想起刚在一起那会儿,他每次偷偷看她时眼里的贪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味道。是她纵容了吗?

腰上被缠得更紧,小崽子埋在她怀里低声抽泣着,“别不理我……”

陶之微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试探着,“那我理你,你会让我去吗?”

“陶陶不陪陪我吗?我明天下午就要去上课了,又要好久见不到你……”他总是这样,避重就轻地转移这话题,次次都因为这些委屈的腔调而去迁就他。

她一直以为,她毕竟是个姐姐才去包容他,没想到这都是他精心设计的小陷阱吗?一步步诱惑她去满足他的占有欲?

原来他并不是小孩子脾气,相处久了才知道这好像已经成了他身体里的一部分,无孔不入的密切关注,不断渗透的生活痕迹,甚至干涉她正常的交友,他还做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她突然想起小崽子前不久送她的项链;想起他家里摆着的那只圆珠笔;对了,小崽子还给她送过饭,是她经常吃的那家;甚至每次拍了情侣合照和小礼物的照片,都要特意看着她亲手发了朋友圈;想起他说想跟她上一个大学,即使是本硕连读也要一直陪着她……

跟她一个大学,然后呢?因为他是个高中生而束缚住得对她的索求会不会变本加厉?陶之微突然起了鸡皮疙瘩。

许多许多小细节满满浮上心头,她以为那只是两人奇妙的缘分,这让陶之微即使经常见不到他也依然很喜欢他,甚至不去在意他的年龄,他的稚气。

被他压得密不透风,外套拉链隔着手很不舒服,低头看去,那串黑珠子手链上的小熊猫安安静静坠在那里,提醒着小崽子曾和她的亲密无间。

心里叹了口气,沈敬一总是这样,让她难受完又让她无时无刻不想起他的好。是她留的电话号码,是她给了两人发展的空间,是她默认了两人接触的进度……唉,那就再试试吧,谁让小崽子那么喜欢她呢。

“好了,那我不去了,陪你好不好?”尽量柔着声音。今晚必须谈出个结果,不然她真的不能保证会一直跟他走下去,她又不是有受虐倾向。

小崽子头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无声笑着……

————

“陶陶等等,我取个快递。”

抱着个不小的盒子走过来,陶之微也没问,被他牵着上了楼。轻车熟路的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沈敬一跟她招着手兴冲冲地让她过去。护肤品?

陶之微瞪大了眼,这牌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整套下来怎么也不是个小数目,他一个高二学生……她本想今晚跟他谈开的,不想这个时候收到这样的惊喜,好像让她开口都有些欺负人的意思,但不得不说,小崽子对她真的上心,也是真的舍得。

“为什么突然买这个?”

沈敬一捏捏她的耳垂,“陶陶不喜欢吗?我特意买的……”心里想着,陶陶没有耳洞,下次可以买些舒服的耳夹。

她回头又看了一眼,突然记起,昨晚她带去酒店的小瓶护肤品就是这个牌子。该怎么形容?明明应该高兴的,高兴他这么挖空心思费力的讨好她,但她却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为什么?

眼睛在那大大的商标上瞟着,声线压地低低的,“什么时候买的?”

手滑到她细嫩的脖间,拇指摩挲过锁骨落在那颗小小的水钻上,是他前不久寄给她的小礼物,她说她很喜欢,想到这里笑了笑,“昨天见你用过,就想着家里应该也放一些,之前是我疏忽了……”说着又去抱她。

他的拥抱每次都这么用力,陶之微感觉今日格外明显。不自在的推了推,刚想叫他,他就又开了口,“陶陶还没说喜不喜欢。”

感觉到他在她发间嗅着,陶之微走神的想,今天刚洗的头,应该没有味道吧。“喜欢,但是……”

“陶陶喜欢就好。”打断了她的话,扣着她的后脑勺低头去吻她。温热的呼吸洒在脸上,一吻毕,沈敬一撩着她的头发和她耳鬓厮磨。

“真的喜欢吗?陶陶看了到现在都还没笑一笑。”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让她心里本就憋着气的气球突然爆炸,脑子瞬间清醒了,果然,果然像她想的那样,纵容了这么久,小崽子对她的大小事都要插一脚,什么都要过问。

窗外天已经很黑了,昏黄的路灯照着这条街,像是看不到尽头,浑浊的空气围着光亮胡乱飞着,萧落的树叶偶尔被风吹起,去向一个未知的地方。

“我想和你谈谈,沈敬一。”

沈敬一手上不肯松开她,蹭着她的脸,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姐姐从晚饭开始就魂不守舍,就是在烦恼这件事吗?”

不对,她是要认真跟他沟通的……  别,别脱她衣服啊!

“沈敬一!”拉住他的手腕。

沈敬一没有看她,倒是不再作乱,只乖乖抱着她,“要跟我谈什么?”

怎么开口呢?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你,你要不先松开我?”

“抱都不让抱了吗?”温柔吻着她的侧脸,声音却冷了下来。

“让抱……”

“那就抱着说,好不好?”

不予置疑的语气让她心下软了一些,“好……”

沈敬一的吻落到耳后,静静等她开口,最好,不要让他听到什么不好的话题……

“你,很喜欢我吗?”

刚试探着开口就被他咬了一口,倒吸一口气。“陶陶,不要质疑我对你的喜欢。我沈敬一……”说这话时沈敬一终于抬头看向她,漆黑的瞳孔很清晰的映着她的脸,里面透出的光都是暧昧的,让人无法说出反驳的话。

“只要你。”

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像是想看出她真正想说的话。

陶之微久久不出声,他一下轻声笑了,他没有看到往常的宠溺,今天的陶陶,好像不太乖,居然有些怕他呢。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跟她咬耳朵,“陶陶呢?也只要我吗?”

不,这不是她今天要跟他讨论的……怎么又被带着走了?

紧锢着她挣扎扭动的身子,声音愈发没有温度,“说话。”

陶之微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就快要炸毛。他眼里细细碎碎的光不停流动着,看着她居然有点讽刺的意味,仿若她说出了什么惹人讨厌的话就要将她生吃入腹。

果然啊,“陶陶不回答,是在躲什么?”

威胁,没错,她听见了威胁的声音。

扶额有些烦闷,“你这样我们没法谈了。”

搂着她腰的手骤然收紧,感受着她的温度,他知道,她后腰这里有两个浅浅的腰窝。开始起伏不定的呼吸越来越烈,体内许久不见天日的暴戾因子开始躁动,怎么办……不能伤到她,不能被她讨厌……

“陶陶,说你喜欢我,说你也喜欢我……  ”忍下暴躁轻咬她的肩,急切地想要得到答案来抚慰他的不安。

“你先冷静一下……”

抑制不住的用力让那处细皮嫩肉一下子见了血。陶之微拧着眉闷哼一声。一把推开他声音有些不稳,“沈敬一!”

抱不到她的沈敬一站在那里看着她,眼里尽是失望。他没有想象中无法控制,反而清醒的很,是因为太失望了所以物极必反吗?

那她呢?他那么喜欢她,也物极必反了吗?

嗤笑了一声,缓缓朝她走去,牵起她的手,这次她没有推开。还好没有推开,他想,不然他可能做不到冷静了。

“沈敬一,你这样的喜欢让我有压力了。”陶之微有些心累,有些不忍,但她还是觉得说出来对大家都好,总要有一个站出来解决问题的人。

“是么?是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再等等我好不好?等我上了大学……  ”

“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你太喜欢我了。”点到为止,两人都心如明镜。

沈敬一明白了。真是可笑,他缠着她,喜欢她,精心为她准备礼物,记下她所有喜好,在她眼里都是负担吗?那她这么久都是在看笑话吗?看他滑稽的班门弄斧吗?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