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完,杜舒晚就回了小区里。

石竹没走,椅在车门上,大衣拿在手里,另一只手从兜里拿出烟盒,点燃。

石竹知道杜惜洁肯定不会把事情全部说出来,她只说对她有益的部分,也好让这丫头供她驱使。

白色的烟雾缭绕,让远处还在杜舒晚看不清的他的情绪。

她也在猜想石竹现在做什么工作,也和他爷爷一样,贩毒吗?

难道真如杜惜洁所说,石家的财富是累累白骨堆积起来的吗?

所以石竹才会暗中资助她,不图回报。

所以他在给她买那些——贵到她买不起的那些食物,才会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今天他说了会搜集证据,解决这件事,给杜家交代。

杜舒晚在小区里的廊亭下坐了很久。

距离这个东西,不是数字,此刻他们的距离很近,可同时又很远。

同时又好像回去的路,明明越来越近,可在杜舒晚的心里,这辈子和杜家,和江城所有人只能止步于此。

杜舒晚回去之后,杜于傲正巧从书房出来,看到她,问:“出去了?”

杜舒晚换了鞋,眼神躲闪的“嗯”了一声。

杜于傲想起刚刚杜旭提醒他的话,拿出他自以为这一辈子最慈祥的笑容,说:“要不要陪舅舅吃点夜宵。”

杜舒晚顿了一下,继而笑着回道:“好啊。”

杜于傲的夜宵习惯是一直有的,这个时间餐厅里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鱼汤和汤包。

最让杜舒晚震惊的是竟然还有牛排。

夜宵有必要吃这么丰盛吗?

关键是杜于傲的身材可真不像是吃夜宵的人,身材匀称挺拔。

杜于傲把椅子拉开,“过来坐。”

杜舒晚走过来坐下,说了声“谢谢”。

杜于傲也坐下来,一边切着牛排,一边说:“经常说谢谢的人分寸感很强,同时也疏离所有人。我知道你第一天回家不适应,我们都是你的家人,会等你敞开心扉。”

杜舒晚点点头,杜于傲把切换的牛排分了一半给杜舒晚。

杜舒晚接过来之后,又下意识的想说谢谢,可谢字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只是对杜于傲笑了笑。

杜于傲也满意的笑着,紧接着问:“刚刚去见了谁?谈男朋友了吗?”

杜舒晚看向杜于傲,装出呆愣的模样是不想让杜于傲知道她见了石竹。

杜舒晚假笑道,“大舅舅,我没有见谁,就是去透透气。”

杜于傲面色无常,说:“你身上烟味很浓,你…应该不吸烟吧。快吃,牛排凉了就不好吃了。”

杜舒晚听话的低下头去吃牛排,肉汁在嘴里爆裂,口感好到让她有一丝分神。

杜于傲接着说:“这个烟的味道很特别,带着檀香味。”

杜舒晚因为紧张,把一大口牛肉咽了下去,噎得说不出话,也不敢表现出来被噎了。

杜于傲是驰骋商场几十年,杜舒晚的异样让他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

“是石竹吧。”

杜舒晚心虚的点点头。

从第一眼看到杜于傲,杜舒晚就知道这个大舅舅不是个简单的人,每次靠近她都会无形的感觉到压迫感。

每次说话虽然是简短,可每个字都不容置喙。

杜于傲笑了笑说是:“尝尝鱼汤,很鲜。”

说着拿起勺子给杜舒晚盛汤,杜舒晚赶忙站起来去接勺子,“我自己来吧。”

杜于傲感受到了杜舒晚明显的疏离。

看了石竹在她心里的地位远比想象中的要重。

杜舒晚此时看着满桌的美食,想起那些年过得很苦的日子。她原以为杜惜洁一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定比她还辛苦。

所以这些年,她从来没有怨过杜惜洁。

可现在打脸的是,她妈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住着这么大的别墅。

鱼汤打完,杜舒晚因为走神一直站着,直到杜于傲喊她。

杜舒晚才回神,坐下。

杜于傲问:“怎么了?”

杜舒晚说:“想起我差点被退学的那段时间。要不是有人资助,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混成什么样子。大舅舅,我知道你们对石家人有成见,可那些年你们不在的日子是他给了我活着的希望。虽然我是前段时间才知道这个人是他,但是我不能因为他的家人,就抹杀他所做的一切。”

杜于傲默默心疼,这丫头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杜惜洁消失了十几年,中间回来参加过母亲的葬礼,在家呆了将近三个月。那时候,这孩子还那么小,身边没有大人,是怎么过来的。

杜于傲夹了一个汤包给杜舒晚,说:“小晚,是大舅舅不好。这么多年都没发现你的存在。以后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的。”

杜舒晚刚刚那番话也不是全为了发泄,她也想试探杜于傲的态度。

“大舅舅,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刚刚去见他也只是想问清楚一件事而已。”

杜于傲明知故问,“小晚,你喜欢他?”

杜舒晚肯定不会承认,“我没有。”

“换个人喜欢吧。”

杜于傲的谈话到此结束,之后就是安静的吃饭声。

杜舒晚如鲠在喉,满桌的珍馐不知其味。一晚上脑子里都是那句【换个人喜欢吧】。

如果心口能合一,那就不会有至死不渝了。

入夜,杜舒晚躺在柔软的床上,疲惫的双眼闭上,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梦里,她梦见石竹满身是血,来到她眼前。

然后画面一转就是那片湿漉漉的树林,她被埋在地底。石竹徒手挖着。

只是挖错了地方,她想喊她却怎么也喊不出声音。身上被泥土盖住一动也不能动。

惊醒过后,杜舒晚在黑夜里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