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开始聒噪,要求城里不开门可以,但是得拿出米面钱粮来赈灾。

驻守城门的兵丁根本不管这个,谁敢上前,就直接用棍棒打回去。

这一下矛盾更加激化。

尤其此刻大雨如注,已经倾泻了一天的大水不退反涨。

难民死伤也越来越多,城门处已经集聚了一万多人。

这让看守城门的人脸色也有些发白。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一万多人要是哗变,那么别说这小小的城门,就连扬州

估计也得失守了啊。

此刻在太白楼上。

最近低调了很多的赵成英正站在三楼上往下俯瞰。

太白楼的底下二层已经被水淹没,周围都是一片水面,很难想象这里曾经是码头上的繁华所在。

有手下撑船过来,给赵成英禀报城门处的情况。

听完之后,赵成英眼前一亮,然后微笑着点点头。

“很好,去派些人混入难民之中,伺机挑拨。”

“是!”

赵二在后面有些不明白。

“哥,您这是要干什么?”

赵成英看着依然哗啦啦下个不听的雨幕,淡淡的说道:“老天都在帮我,我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

赵二不是个傻瓜,她浑身一颤,明白了些。

“哥,你要干什么?千万不要冒险做傻事啊。”

赵成英回过头来对赵二森然一笑。

“你说我要干什么?自然是趁机将扬州城纳入掌控之中啊。”

赵二带着哭腔,“哥,这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啊!”

“呵呵,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这是个很浅显的道理,这天下又不是铁铸的,就是铁铸的,我也会捅开一个大窟窿。”

赵二不敢再劝了。

她清楚,自己的哥哥当初就曾有过这个心思。

只是一直没有显露出来。

现如今扬州城被百年不遇的大水围困,流民遍野,正是一个绝佳的好时机。

可是,这条路真的能行吗?

赵二心越来越沉。

她有种预感,自己和沈毅的距离也将随着这件事而越来越远。

黄江收到消息的时候,刚送走了城中最大的米商,和连胜的人。

这和连胜掌控着近乎一半的米市,这次和连胜的大当家尤晨年亲自拜访。

就是商议如何切割这块大蛋糕。

谁都明白,这群身无分文的难民根本拿不出钱来买米面。

他们所求的也不是这些蝇头小利。

最重要的还是土地和人啊。

这些难民好多都是有地的良民,只要大水褪去,他们那些被淤泥覆盖的土地就是最好的田地。

这些都得靠这个时候来巧取豪夺。

所以说越是灾年,越是这些大富豪们的盛宴。

而城门处的报告黄江只是扫了一眼,便没在意。

流民而已,哪年没有?

无非是些穷苦农夫而已,就是真敢哗变还能怎样?

一个受过正规训练的军人,足以抵挡十几名民夫。

这就是实力上的差距。

所以黄江丝毫不担心。

陆家。

陆毅面沉似水,他的一个侄子正站在场地上侃侃而谈。

“此次大灾,码头上几无幸免,正是我们出手的好时机,据我所知,公孙家,刘家,宋家,尤家,都已经开始筹谋此事,我认为咱们陆家,也不能落人之后。”

“哦?怎么个意思,你说来听听。”陆毅抿了口茶,淡淡的说道。

“我们陆家虽然盐业为主,可也有巨量的存粮,在这灾年,粮食就是金子,所以我认为,应该趁这个机会赶紧囤积居奇,然后收购这些难民们的土地,我相信,经过这一次后,咱们陆家的实力最少能扩大三成。”

这个数字让很多旁听的陆家元老们都是眼前一亮,然后全用炽热的目光看着陆毅。

陆毅淡淡的说道:“哦?真有这么厉害?”

“二爷,这都是我仔细考察过的,绝对不会错,快做决定吧,不然就来不及了。”这位陆家年轻人中的后起之秀陆炜兴奋的说道。

可陆毅没等他说完,猛然就手里的茶杯扔到了地下。

彭。

茶杯摔的粉碎,里面滚烫的茶水也溅了一地。

陆炜吓得一哆嗦,往后退了几步。

陆毅这时候怒声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你难道没看到那些难民是如何艰难度日的吗?趁此机会囤积居奇?你倒是好意思说出口,我陆毅虽然早年手底下也不干净,可也没干过这等趁火打劫之事,这次我饶了你,再让我听到,小心你的皮。”

说罢陆毅起身便回了内宅。

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陆炜脸上神情变换不定,眼中也满是屈辱愤怒和不甘心。

他不明白,为什么作为一个商人,居然不谈利益,却去悲天悯人呢?

从一开始的盐政,他就坚决反对。

可陆家是陆毅一人说了算,他的反对根本翻不起浪花来。

对此他只能忍了。

然后的事,就让自命不凡的陆炜难以接受了。

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堂妹陆嫣,居然被陆毅以送人的姿态给了沈毅。

虽然没有实际做出来,可那姿态和态度,已经昭然若揭了。

尤其这次陆嫣随着梁方南下泉州去找沈毅。

让陆炜更是醋意大发。

他认为自己哪里比不上那个沈毅了?

他不就是会写几首诗词吗?

但那玩意能吃吗?

商人之家,最需要的难道不是经商的天才吗?

他心里怒火难平。

恰好这次的水灾给了他机会,他认为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可陆毅的暴怒,给所有的计划都打上了句话。

他屈辱的出门而去。

剩下其他的陆家元老们互相看了看,然后叹了口气。

他们虽然地位尊崇,可在陆家具体的事务上,根本插不上嘴。

陆毅为人霸道,几十年来一直是一言堂,谁也不敢违逆他的意思。

城门。

无数的难民群情汹汹。

有人开始试图挤开城门。

但一到了近前,就会有兵卒从上面扔下东西阻拦。

后面干脆就是射出没有箭头的箭来阻挡。

可这根本不能阻拦人们的愤怒。

尤其里面有赵成英派来的人煽风点火,眼见得这情绪是越来越高涨。

守门的兵丁开始动用真正的杀器。

谁敢上前,就是弓箭伺候。

等接连射杀了十几名百姓后,人们终于愤怒了。

就在这时候,一道箭影直射城门之上。

然后正好钉在守城长官的喉咙之上。

他满脸惊骇和不敢置信的看着城下的难民,手捂着喉咙,发出咯咯声响后,整个人便栽落下城墙。

这犹如导火索。

彻底引爆了所有人的愤怒。

人群之中,一名带着斗篷的男子,悄然将弓箭收起,然后悄无声息的退后,消失在了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