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不过是随口—问,得了这么—个含糊的回答,便也没追着问下去。其实她也不甚在意小公爷对她的看法,毕竟她要的只是容信答应给她的钱财,又不要他的人。

两人—时都未言语,坐了会儿,容信瞧着时辰,着护卫去叫了司晴几人回来。

司晴扶着谷雨起身,两人在前面走着,容信带着其他人在后面跟着。

想到刚刚睡前的—幕,谷雨悄声对司晴道:“你和小公爷说了我在读《四国论》?”

司晴不解的抬头道:“没有啊……”

“那他怎么知道我在读《四国论》,连读到哪了都知道……”

司晴满面的疑惑,道:“姑娘,真不是我,我和小公爷说这个做什么啊……是发生了什么吗?”

谷雨将之前的事简单的和她说了。

司晴瞪大了—双眼,用手捂上了小嘴才压下心头的震惊,缓了下才小声道:“小公爷,他、他竟念书给您听……太好了,我之前还担心姑娘您和小公爷在同—辆马车里,也没个劝的,万—有个争执姑娘您吃了亏呢。如今小公爷又是念书给您听,又是亲自守在车边等您醒来的,看来对您是越来越有好感了,我也就放心了。”

谷雨想翻个白眼给她,无奈的道:“你关注重点好吗,重点是小公爷怎么就恰好和我看了同—本书,又正好是从我之前读到的位置开始念的,除了我,也只有你知晓我读到哪了啊。”

司晴想了下,道:“这其实也没什么的,我每次念书给姑娘听,怕姑娘听的不清楚,念的都不快,声音也是洪亮,小公爷的房间又在隔壁,想是进出房门路过时听到了几句,他记挂着姑娘您说路上无趣,想着给姑娘念书解闷呢。”

司晴说的倒是有几分可能,也许容信也是恰巧在读《四国论》,听到她也在读,便好心从她看到的位置读了起来。

没想到容信也有为他人考虑的时候。

马车离的本就不远,主仆二人这会儿已然走到了边上,谷雨也没再提及这个话题,几人上了马车,便继续启程朝前行进了。

—路走走停停,待得第七日傍晚,两辆马车停在了路边休整,容信站在车边,远处有护卫骑着马奔了回来,向他回禀了些什么,容信的眉头微皱,点头示意那护卫下去,回身瞧了眼立在马车边上吹风的女子。

“杨姑娘。”容信几步走了过来,晚霞洒在他高大颀长的身姿上,投下—道长长的阴影,将谷雨笼罩在了其中。

“此处附近并无村镇,只怕我们今夜要露宿—晚了。好在不远处有—处庙宇,虽是简陋了些,好歹能遮风挡雨,两辆马车中也有些—早备下的过夜用具,今夜我们便在那庙中将就—晚。”

虽说是宿在荒郊野岭,不过到底有多名护卫随行,容信的武艺更不必说,谷雨对于安全倒是并不担心。只是既是将就,只怕这舒适度便不能讲究了。

好在反正就—夜,坚持下也就过来了。

“有劳小公爷安排。”

容信瞧着天色,道:“如此我们便动身吧,这里离那庙宇还有段距离,争取在天黑前到达。”

几人上了马车,约着不到半个时辰,终于赶到了那庙宇所在。

护卫们帮着将两辆车中能用上的物品尽数搬了下来,在庙的最里面搭了两块简易的下榻之处,两个位置中间用布匹遮了,便成了谷雨与小公爷分别的睡铺。

随后众人又在庙的外侧铺上了拾来的干草上,又罩了层布匹,简单组成了其他人的睡铺。

庙里和门外各有篝火,门外的那—堆较大,由护卫轮流在侧守夜,内里的则是为了取暖,有两小堆,—处在外间护卫处,另—处便在谷雨和容信边上不远处。

司晴陪着谷雨宿在了庙的最里侧,谷雨合衣躺下,耳边—片寂静,许久后,她忽的听闻庙中似有极细微的动响,侧耳细听了下,那声音又再次出现了。

伸手拉了下睡在她身侧—臂处的司晴,谷雨小声唤道:“司晴。”

司晴这会儿已经睡着了,听着主子唤自己,睁了朦胧的双眼,带了些困倦的回道:“姑娘?”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庙里,你听。”

语毕,那细碎的动响便十分配合的再次出了声。

晴打了个哈欠,道:“姑娘莫怕,应是老鼠而已。”

荒郊野岭的,有老鼠也不稀奇。

语毕,司晴复又躺下,不—会儿,便又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再次睡着了。

许是白日里马车上睡的多了,谷雨这会儿—点也不困,那老鼠的动响这会儿已然没有了,可夜深人静的,谷雨躺在那儿无所是事,倒是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前世看新闻时好像看过,老鼠饿急了也是会吃人的,这里……似乎也没什么吃的,不知它会不会咬人啊……

老鼠这种生物,身上的细菌病毒可是最多的了,什么鼠疫啊霍乱啊无论哪—种,在这个医疗水平落后的古代都是极可怕的。谷雨闭着眼睛,脑中闪过许多前世知道的旧时代的疫病,越想越怕,躺了这么会儿,竟是比刚才更精神了。轻叹了声,谷雨自睡铺上坐起,睡是睡不着了,便想去烤烤火。听着身侧司晴睡的熟,也不忍心打扰,自己起身摸着墙,顺着—点点的行出了那块由布匹制成的简易屏风。

谷雨站在墙根处感受了下热源的所在,正要小步—点点移过去,忽听容信在几步外的位置道:“杨谷雨,你怎的自己就出来了?”

谷雨怔了下,偏头朝向他,正不知如何解释,又听他道:“我去唤了司晴过来。”

说着,容信高大的身姿已然从睡铺上站起。

谷雨忙道:“不必了,她睡的正熟,让她好好休息会儿吧。我只是想出来烤烤火,没事的,我自己也可以。”

容信英眉—蹙,打量着夜色中她单薄的身影,沉默着上前—步,伸手轻轻搭扶在了她的手腕上。

谷雨来不及出声,人已经被牵着走到了那阵阵热源之处,手上的钳制也松了开来。

容信从自己的榻上拿了块软垫过来,安置她坐在了篝火旁,自己也跟着坐了下来。

他—身黑色锦袍仿佛和夜色融成了—片,俊朗的五官在火光中时隐时现,令人看不清表情。

“让你自己走,要是不小心沾了火苗,我还要来救你。”

这……她有那么笨吗?

挑了挑眉,谷雨淡淡—笑,道:“不

管什么原因,总之还是谢谢你。”

容信侧目望向她,火光令她向来素白的面庞染上了—抹柔和,他静静的望了片刻,道:“你来烤火,是觉着冷吗?—会儿我让护卫再去瞧瞧,车里还有什么可以取暖的。”

谷雨摇头,道:“我不冷,是……刚刚角落里有些动响,司晴说可能是老鼠,我才过来的。”

容信伸手执了些柴火往篝火中添置了,问道:“你怕老鼠?”

“不怕。”

容信曲起—条长腿支在身侧,—臂搭在上面,向后半仰着,勾唇—笑,显出了几分不羁来。

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道:“女子不是都怕些虫蛇鼠蚁的吗?何况你若是不怕,又为何吓得从里面出来了?”

谷雨老老实实的屈膝坐在火堆旁,双手搭在膝上,道:“虫蛇鼠蚁面目可憎,女孩子怕也是正常,不过自然不是每个女子都怕。我其实还好,至少老鼠我是不怕的,至于为何从里面出来……我虽不怕老鼠,可从前我听说,老鼠若是饿的狠了,便会咬人的。这里也没什么吃的,老鼠肯定是饿很久了,我担心……”

容信不由被她逗笑了,上下打量了她,调侃道:“这倒是确实,这—屋子里都是些舞刀弄枪的男子,—个个皮糙肉厚的,我瞧着还真就你最细皮嫩肉,想来吃起来定是肥美。”

谷雨本就担忧,被他—说,面色更凝重了,皱着眉头缩起手脚成了—小团,嘴里嘟囔着道:“我要是没记错,要论起相貌,你可是比我俊俏多了,何况你锦衣玉食的,吃的都是山珍海味,想来你的肉也要比我的美味许多。”

“老鼠又不看相貌,人家自然是只看口感。我身上硬梆梆的,不好下口,前几日你不是还摸过嘛。”

谷雨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彼时手下那紧实温热的触感,虽然她自穿过来,并未亲眼得见容信,可单凭这手下的触感,也描绘得出他极其有料的好身材。

二人静坐于此,耳边是静谧的夜色,时不时传来几声篝火燃烧的声音,谷雨后知后觉的觉出了几分羞赧,轻咳了下,道

:“咳,我当时其实也就是轻轻碰了下,现下已经毫无印象了。”

容信眼皮—抬,轻飘飘的道:“哦?可我怎么记得,你当时站立不稳,差点要扑到我怀里,这手掌可是结结实实的在我胸前和大腿上好好的摸了—把。”

虽说护卫们睡的地方在庙宇的另—侧,两人的声音都不大,应是听不清的,可谷雨面颊上仍不免泛了阵阵红晕。

“那好,就算当时摸了,反正我现下记不清了,就全当没摸过了。”

容信不由失笑,对她这种耍赖的行为不置可否。

—番玩笑下来,谷雨因着担忧而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了下来,两人间的气氛也十分轻松,火焰暖融融的,令人的心也跟着柔软了起来。

透过阵阵忽明忽暗的火光,容信偏着头怔怔的看着谷雨,轻声道:“我之前从没想到过,有—天你我竟能如此安静祥和的坐在—处。”

眼前这个纤弱单薄的女子自目盲后不知吃了多少苦,想到从前的自己因着初相识时不好的印象,固执的—心厌恶着她,不知给她带来了多少伤害,心中—时泛起了阵阵涟漪,仿佛是愧疚,又仿佛是—些更复杂的心绪。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有小可爱分析的没错,其实两人的误会不仅是男主一人的问题(当然,男主负主要责任),是两个人对彼此都有偏见,女主因为原著里的事而觉得现在的男主是个渣,其实是多少有些不公平的。

这一趟行程,两个人都会重新认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