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琛皱紧了眉头,牵着沁娘便抬脚走了进去。

国子监里的学生都是男子,所以,顾琛乍然牵着沁娘进门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而那些正在争得面红耳赤的一拨学子们也都纷纷噤了声,愣愣的看着这对突然间闯入的夫妇。

“顾少?”人群里总算是有人认出顾琛来了,惊讶的唤了一声。

毕竟大家都是在这京城里长大的,又同属豪门大家的圈子,所以彼此就算不熟也总能认识几个,更何况顾家的儿郎一向生得俊美,辨识度高,只要见过的,就很难让人忘记。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顾琛问。

他虽不是走功名路线的,可自小也曾被送到国子监读过书,对于这里的人和事自然都很熟,尤其是刚才他们讨论的那个万老,可不就是他今日要来找的那个负责藏书楼的万老么?

“呃,没说什么,顾少,你听错了。”有人率先出声摇头道。

“对啊对啊,你听错了,我们什么都没说。”另一个人也跟着附和道。

紧接着,那一拨的人全都跟着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

顾琛眯了眯眼睛,眸光锐利的自他们脸上一一划过,有些不擅长说谎的人顿时就缩紧了脖子,将视线错开,不敢与他对视。

顾琛心下有数了,想来国子监是真的出了命案了,若不然,这些人也不必这般心虚。

“院长在哪?”他们不说,顾琛也不想在这里跟他们浪费口舌,他决定先去找能说话的人。

“哦,院长在茶室,文曲院的院长也来了,他们在里面坐了有半个时辰了。”有人听顾琛转移了目标,顿时很痛快的就将院长给交待了。

毕竟,有些话不适合他们这些做学子的乱说,这件事情究竟该不该告诉顾琛,那也得由院长决定,他们不能随意开口。

可若是让顾琛在在这里多问几句,他们可没法保证自己还能扛得住。

顾琛也深知他们这点顾虑,所以也没有为难他们,得到了院长方位后,他抬脚就朝着茶室的方向走去。

身后那一众的学子,一个个好奇的看着他手上牵着的那个女子,猜测她的身份。

毕竟,能让顾二少这般上心,出门都牵着手的人可不多。

顾家的孩子跟那些纨绔不一样,他们不是那等轻浮之人,更加不会在外面沾花惹草。

不过,这些人的目光和心思顾琛就管不着了,他拉着沁娘很快就来到了茶室门口,院长的随从守在门外,看到顾琛似乎惊讶了一下。

顾琛挑眉看向他,直接问:“院长在里面有要事要谈?”若不是要紧的事情,又怎么会将一向寸步不离的长随给打发到了门外守着?

长随知道顾琛跟院长关系非浅,也不敢硬拦着他,只能说:“顾少是找院长有事吗?那小的进去通报一声。”

顾琛点头,长随进去了,不多时,便出来了:“院长请您进去。”

说完,长随不由得多看了顾琛身边的沁娘一眼,但一向有眼力劲儿的他还是什么都没问,只是微微欠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待顾琛二人进去之后,他又继续在门外守着,没有要进去打扰的意思。

顾琛进去之后,那两位院长已经停止了谈话,显然是为了等他。

“曲院长,徐院长。”顾琛冲两位院长拱了拱手道。

沁娘福了福身:“见过两位院长。”

文曲院的曲院长见到沁娘那双老眼立马亮了起来,笑着说道:“你这娃娃,这是有多久没去文曲院看我老人家了?亏得我还时常跟人提起你。”

沁娘难得调皮的冲他眨了眨眼睛:“院长提起我难道不是为了顺便夸自己么?”

曲院长被她问得一噎,随即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算起来,曲院长也算是沁娘的授业恩师,所以,他的确是时常跟人提起她这个学生,只不过,也的确像沁娘说的那般,他这种提起也多半带着炫耀的成份在里边。

沁娘对他的这位授业恩师可谓是深有了解。

被拆穿后,曲院长也不恼,索性就更加肆无忌惮的炫耀起来:“我说老徐,不是我自卖自夸啊,我跟你说,我这位学生可不比你教出来的那些男学生差,也就当朝没有女子科考,若是有,你教出来的那些都得靠边站。”

见他越说越没边了,沁娘只得干咳一声打断道:“两位院长,不知道国子监可是出了人命?”

她生怕曲院长再夸下去,那徐院长怕是要跟他打起来了。

毕竟,徐院长教出来的学生,也有不少中了状元,如今已入朝为官的,即便是没有入仕的,学问也不算差,她可不想因为恩师的一句话而给自己树那么多敌。

京城里那些贵女都对她多有不服,若是那些科考的学子再对她有意见的话,那她以后都不敢一个人出门了。

果然,沁娘一句话就将曲院长的注意力重新转移了回来。

只见两位院长都面色凝重,整间茶室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

顾琛也不客气,也不待两位院长开口,便拉着沁娘自顾自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漫不经心的说道:“听说是守藏书楼的那个万老?怎么回事?报官了吗?”

徐院长一听,整个人顿时又满面愁容起来,他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不,一大早的就有人来报,说那个老万死了,当时是一个进藏书楼的学子发现的,所以立马就有人来报我。”

徐院长说着,兀自喝了口茶,又说:“我想着书院里死了人可不是小事情,便命人不准声张,让京兆尹带着仵作悄悄来了一趟,仵作说是心疾发作而亡,而且,是在半夜的时候就死了,尸体都已经僵硬了有一段时辰了。”

一说起这个,徐院长就又叹了口气,整个人都快愁死了。

“这里毕竟是学子读书的地方,都是天子门生,若是事情传扬开来,怕是对国子监不利,所以老徐一大早的就把我给唤过来了,一个人突然间就没了,这总得有个说法,尤其是万老的家人,他们万一若是来闹,这书院的名声就更加了。”

曲院长说着,也跟着叹了口气,望着那对一脸淡定从容的夫妇,心道,真不愧是夫妻,都出了这么大的事了,也不惊一下。

“这心疾而亡,为何不能说?”沁娘突然出声问道。

徐院长道:“少夫人有所不知,这位万老平日里生体好得很,根本就没任何毛病,他就是喝酒都还能喝个几大坛子的,若说他突然心疾而亡,他的家里人又怎么能够接受?”

万老如今家里就一个老妻和一个年幼的孙子,他这一死,家里的那一老一小都没法活了,若是知道他死了,指不定还会跟国子监闹。

毕竟,万老的死,对那个家当真是影响重大。

“老徐说得没错,那万老一向健朗,就算我们把验尸结果与她说了,她也会觉得是书院有人对他图谋不轨,害了他性命,不会相信他真是得了心疾发作去逝的。”曲院长叹了口气。

说实在的,异位而处,他也不会相信。

随着两位院长的话出口,茶室里再度陷入了觉得。

良久,顾琛才开口道:“也许,真的有人谋害他性命呢?”

此言一出,在坐的两位院长皆是一惊。

他们面面相觑后,齐声问:“你此话何意啊?”

顾琛没有说话,沁娘却接口道:“就在刚才,有人仿照顾琛的字迹,把我约到永芳斋见面,我到了以后没多久,顾琛也到了。”

沁娘的话,看似有些摸头不着脑,实则暗含深意。

过了半晌,还是徐院长先找回自己的声音,看着顾琛呐呐的问:“你是说,万老仿冒你的字迹给你夫人送信,然后又被人灭了口了?”

这件事情怎么听起来都有点扯蛋,毕竟,仵作可是刚验完尸不久,仵作明明说那就是心疾发作而亡,怎么可能是被人谋害的呢?

除非……

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徐院长瞪大了眼睛。

曲院长显然也想到了一种可能,他看着沁娘,眼神里有些求证的味道。

沁娘也不吊他们胃口,淡淡的开口道:“我依稀记得,古书上有一本典籍,上面记载着有一种药物,食用过后可使人心跳加速直至死亡,而且,这种药物经过一定时辰后便发散干净了,就是仵作验尸也查不出来。”

万老是半夜死的,很显然那种药已经被完全发散出去了。

当真是杀人于无形。

只是,这种方法知道的人极少,她当年还是无意中在文曲院的禁书室里偷偷看到的,为此,她可没有少被责罚。

作为一院之长的曲院长自然也知道这本典籍,而作为曲院长的知交好友徐院长自然也是知道的。

所以,他刚才才猛然间顿住了话头。

“院长,知道国子监出了人命后,有没有人出去过?知道的人有多少?”顾琛想起了刚才进门的时候,听到那一拨学子的讨论。

看来,知道的人不在少数。

不过也对,京兆尹和仵作都来了,就算是口封再紧,也不可能瞒得住,更何况,当时发现尸体的,也不止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