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无极闻言不语,却是微微扬起唇角,皮笑肉不笑。

无声的汹涌正一寸一寸地吞噬着周遭。

随意忽觉心中愠火翻滚,眼底跳跃的火苗几欲迸射而出,自心口漫至足底,怒不可遏。

他究竟是何时察觉自己的身份的?

既然他早就知道,还刻意将她留在身边,就是为了耍她?看她的笑话?

无论答案是哪一种,于她而言,都是折辱。

随意浑身颤抖着,鼻翼微微翕动,唤出了肆寒握于掌心,可当她运用灵力时方才发觉无用。

“我说过了,没用的。”无极负了负手,仿若看着一场虎头蛇尾,无法落幕的演出一般,轻挑眉目,眼里满是戏谑。

“其实自少华寺一别,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只是没有想到,这一等,会等这么久。”

闻言,她只有种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羞愤,攥紧了拳。

但见无极抹唇笑开,“你这么看着我作甚?放心,我并不打算与你动手。”

他将目光从她的面庞往下落去,落在怀中婴儿之上,“只要你把他放下,我就让你们走。”

随意双眸闪动,却未应下他的话,而是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见她这般绕开话题,心知她是在拖延时间,却还是饶有兴味地回道:“从你告诉我,你叫林渊开始。”

话落,她眉间一颤,瞬间想到了什么。上一次在少华寺时,无极不就认出了裘安,还问她是否余情未了吗。

思及此,她倏地抬眼,对上无极那双深邃漆黑的眸子,言语染上了一抹错愕,“你……”

你在凡界见过我?亦或是,在凡界认识我?

随意快速地在脑海中搜寻着曾在凡间用以林渊之名时,结交或遇到过的所有人士,却未捕捉到无极一丝一毫的影子。

“这世上名为林渊之人何其多,你怎知一定是我?”

“确实。不过我正在等你,这城中便来了一个“林渊”,总不会是巧合吧?况且……”无极顿了顿,似在回忆着什么场景一般,唇角流露一抹淡淡的笑意,却不似方才的调侃,而是掺了一丝温柔。

“你撒谎的时候,眼神便会止不住地往一旁瞥去。如此习性,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变。”

这么多年,还是没变。

只是没变的,又何止此一件。

裘安站于随意身侧,不知为何听着无极这番言语,心底总觉得不是滋味,望向他的眼色也添了一分抵触。

诚然,裘安本不是个敏感的人。可是但凡与随意沾边的人和事,他都会格外洞察敏锐。

这番话落入随意耳里,一时心中缭乱。好似眼前之人还是曾经在九重天上的那个无极,而不是现在所谓的魔尊。

半晌过后,她方才回过神来,轻嗤一声,“果然你也还是那么擅长惑人神智。连我都险些被你糊弄过去,还以为你是在怀念曾经的情谊呢。”

无极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慢慢启唇,一字一字徐徐吐出,“你又怎知我不是呢?”

话落,随意哑然。长眉颦蹙,一时失了言语。

周身瞬间静了下来,仿若一根绣花针落在地上都能听清一般。

直到一阵窸窣地脚步声打破了这片沉寂。

随意循声望去,只见边尘已带着知画寻来,顿时松了口气。

“殿下!”边尘瞧见裘安与随意身前还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子,心下警醒,旋即跑到裘安身前相护。

知画亦是步至随意身侧,暗了暗眼眸。

见此,随意拢了拢手,欲将怀中幼儿交到知画手中,“你将他带回逍遥境,我……”

话还未完,便被裘安打断,“姐姐你和她一起走,我和边尘留下。”

她应声抬眸对上他的双目,凝了凝眉,言语之间夹着一丝不悦,“你说什么?”

只见此时他并不似以往那般乖顺,而是皱了皱眉,一副颇有城府的模样道:“姐姐留在这也无用,莫要让我分心了,跟知画走吧。这里交给我。”

此话虽有道理,可入耳却并不好听。随意只得睁着赤红的双目盯着他,似恼似怒。

“你又如何斗得过无极?”

“这个姐姐就别管了。快带着余劫离开吧。”

说罢便伸手将二人朝后推去。

下一瞬,手上忽然覆上一片温度。只见知画握住她的手腕,朝外拉了几许,相劝道:“是啊,我们走吧。”

话落,随意却皱紧眉头,诧异万分。

凭借着她的观察,知画对待裘安分明是男女之情,这个时候怎么会抛下他,独自而去?

可是还不待她反应,知画便已拉着她朝外奔去。

无极见此,不恼反笑,望着裘安抚掌道:“真是一出情深的好戏。”

只是说道此处,言语一顿,敛起了笑意,取而代之的一片阴鸷,“不过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

许是因为今日是姬缘生辰之宴,众殿人手都在南风殿旁守着,她们这一路走得甚是顺利。

随意却在接近出口时蓦然停住,甩开了知画的手,情绪起伏,“知画!你干什么!”

后者被惯力一扯,猛地后退了几步,神色却出奇的平静,只是垂眸淡淡地看了眼怀抱中的婴儿,“裘安哥哥说了,让我们走。”

随意被她这不同以往的平淡语气震住,狐疑道:“你今日怎么了?难道就一点儿也不担心他?”

毕竟她方才可以半点儿推拒也未曾有,二话不说便抱着余劫拉着她往外跑,与她前段时间在逍遥境所表现的关切亦是大相径庭。

但见知画不以为然,抹唇轻蔑一笑,“方才里面那个男子修为有多深我不知道,但是裘安哥哥,他是我见过整个千乘大地最有天赋最厉害的人,我相信他不会有事的。”

听知画这么一说,随意心底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可是一面又有些怀疑,终究裘安还是未在她面前展露过手脚。他到底几斤几两,她也掂量不准。

见她这般犹豫不决,知画沉了沉眸,诘问道:“你这么担心裘安哥哥?”

话落,随意一愣,刚想否认之时便又闻她言。

“不过我劝你还是跟我走吧。”

随意抿唇不语,又回身望了望,踌躇片刻方才迈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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