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字落地极轻,宛如缥缈朦胧的羽毛,却足以令其浑身一颤。

她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怔怔地望着紫辉殿上坐着的那个男人,眉头皱地深了几分。

有那么一瞬,她忽然觉得眼前之人有一丝陌生。

随意抿了抿唇,意欲再度确认,“你说什么?”

然而这回天君却迟迟没有回答,亦是带着深切的目光打量着她,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过了良晌,他倏忽抚掌笑了起来。可他的笑声里却掺着几分阴森,久久回荡在随意的耳边。

殿内忽地漾起一阵寒风,划过她的衣角,缠绕在脚边。

只见天君扬了扬眉,不冷不热道,“我说,你只要去魔界找到余劫就行。”

剩下的,我自有安排。

随意长眉颦蹙,许久未开口应答。

从紫辉殿走出来的时候,她的内心仍是迟疑的,垂着头一副思绪万千的模样,叫旁的不知情的人看了去,还以为是又被贬了。

拽着沉重的步伐走着,忽闻身后传来一唤。

“随意上神?”

回身望去,只见司命正拂袖朝她而来。笑意盈盈,满面春风。

有的时候她不禁腹诽,司命实在是太不会察言观色了。她现在哪有心情陪他闲聊呢。

是以,她敷衍地点了点头,便欲离去。

熟料司命当真是个不会看脸色的,执意上前一番攀谈。

“随意上神,先前您与我说到裘安上仙,不知近来可有什么异样?”

此话一出,随意倒是驻了驻脚步。

原来他是为打探裘安之事。

许是心浮气躁,说出来的话便也多了几根刺,“司命如此挂记,莫不是那七上丹真有问题,心虚了吧?”

一下给其扣下这么大顶职察有失的帽子,他着实心下一紧,赶忙摇了摇头,“瞧您这话说的,小神委实伤心哪。”

“行了行了,今日我没功夫与你话旧,若日后当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我自会来寻你。放心,你跑不了。”

她抬手拍了拍司命的肩胛,语重心长道。说罢便一甩衣袖潇洒而去。

只是不知为何,后面那句放心二字,却让他颇觉寒颤,犹如受了威胁一般。

只好讪讪地点了点头,弓身作了作揖,“恭送上神。”

……

当她乘云驾雾归来之时,发现境外聚着好些女子。

原以为又是知画唤来的族人,并未在意,落了足便要朝里步去。

熟料元楚也在其中,方才竟是没有瞧个清楚。

见到师父回来了,元楚赶忙上前,笑吟吟唤道:“师父,你回来了!”

“恩。”她浅浅一笑以示回应,欲往里去时却蓦然发觉袖间一紧。回首望去,竟是被扯住了衣角。

只见元楚直了直身子,故作强调道,“师父,她们自称是穹移星使派来咱们逍遥境当差的仙娥,我应该将她们如何安置?”

说罢又凑近了随意,眨巴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满心欢喜,压低了声音询问,“师父,咱们真的要重招仙娥入境吗?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又要恢复往常的热闹啦?”

看来这回是真的仙娥了,昨日被知画那么一闹,她都险些忘了这茬了。如此说来,这穹移星使办事还算是稳妥。

瞧着元楚这欣喜却又要端着一副小架子的模样,她哑然失笑。

诚然,元楚的俏皮可爱确是熨平了她心中的燥郁。

不禁冲其笑着点了点头,复走到众仙娥面前,拂了拂袖,俨然一副主人的模样。

“尔等便是新飞升的仙娥吧。既被遣来了我逍遥境,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们。”

“逍遥境中没什么规矩,大家随性就好。不过有一条,探世镜不能碰。”

底下众仙娥听着她不疾不徐地吩咐着,心底大抵猜测这便是逍遥境的主人。可是到底没见过真容,一时有些糊涂。

其中有人斗胆站出了身,作了作揖问道:“敢问您是?”

随意面上一愣,有些许尴尬。不过她也不是太好面子的人,况且她们又都是新升的仙子,不知晓自己也实属正常。

是以,这抹尴尬转瞬即逝。继而莞尔一笑,大方坦荡,“我叫随意,乃这逍遥境的主人。”

问话的仙娥闻言,眉间飞快地颤了一下,瞬间垂下了脑袋。

原来先前穹移星使所言的随意上神,与这逍遥境的主人,竟是同一人。也不知穹移星使是否将她们在九天之举告与她听。这下委实尴尬了。

可惜随意并不通心术,听不见她们此刻内心的懊悔。只是颇为狐疑地将她们望上一望。遂招了招手,对一旁的元楚说道。

“将她们都先安排到后殿吧,然后再带着熟悉熟悉环境。”

后者欢喜地点了点头,带着一行人往后殿而去。

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随意不由叹了叹气。好容易境中热闹了起来,便又要赶赴魔界。

想来她是与“热闹”二字无缘,却偏偏被“事故”二字缠身。

不过也只是一叹,并未将此事看得有多么沉重。真正令她感到不爽利的,是不知道是否要将去魔界之事告诉无瑶。

毕竟很有可能会遇上无极。或许不是可能,是必然。

不过转念想想上一回在少华寺的前车之鉴,还是算了。

她可不想再被无瑶骤然哗变了。

况且经过少华寺一事,二人且还僵着没和好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二人何曾“和好”过。

思及此,她又是一叹,轻笑了笑。

正欲回去将余劫之事告知裘安时,身后传来了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

“随意。”

她应声回眸,入目的却是江流那张风流倜傥的脸。

颇有些讶异,复昂了昂首睇了其一眼,言语中带着几分戏弄,“近日我这逍遥境是刮的什么风?怎的什么妖魔鬼怪都聚齐了?”

“哦?妖魔鬼怪?”江流亦是自我调侃道:“不知在下占这四字中的哪一个呢?”

随意闻言十分鄙夷的横了他一眼,摆了摆手,“任君挑选。”

话罢她便不再看他,不以为意朝里走去,似乎并不好奇他的来意。

毕竟这境中来者各个心怀鬼胎,就算问了,也未必如实相告。她又何必去打探这早已编织好的虚假理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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