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一阵寂静,区局局长罗双立瞅了眼陈兴的神色,怕陈兴尴尬,不由出声道,“问你们话呢,都哑巴了是吗。”

“我们没干嘛的啊,就是到这里来走走逛逛而已。”板寸头男子偷偷瞄了瞄罗双立,回答道。

“走走逛逛?人家这里在办丧事,你们到这来走走逛逛,还真有闲心呐。”于致远嘲讽道,“那你们解释一下,为什么见到记者就往外撵,一言不合还动手打人。”

“没有啊,什么记者?我们没见到过啊,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板寸头男子摇了摇头。

于致远听到对方这话,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马勒戈壁的,他这鼻子的血还火热火热的,丫的,你现在跟我装傻?

盯着眼前这帮人看了一阵,于致远这会似乎看出一点门道来,不禁指了指板寸头男子,道,“你别说话。”

于致远说着,指了指另一个人,“你来回答,为什么你们要赶记者。”

被于致远点到的那人,起先不说话,最后看了那板寸头男子一眼,头就摇了起来,“我们没赶什么记者啊,你是不是弄错了。”

“你……”于致远气得快疯了,刚刚就是这人指着他鼻子问是不是记者,然后推着他们往外走,让他们滚蛋,这会竟是推得一干二净了。

“于秘书,你这么问不行。”苗袁亮在一旁瞅了好一阵了,走到于致远身旁低声说道。

“那要怎么问?”于致远疑惑的看着苗袁亮。

“让人先把那板寸头男子带一边去,别让这帮人站一块。”苗袁亮说道。

“好主意。”于致远眼睛一亮,他也瞧出来了,这些人明显都看那板寸头男子的眼色行事呢,把那板寸头男子带离一边,这些人可能就找不到主心骨了。

“你们先把他带到一边去。”于致远朝两个警察吩咐道。

两警察没动,而是看了区局局长罗双立一眼,罗双立瞅着陈兴一点说话的意思都没有,心里便明白陈兴这是要让于致远放手折腾了,当下也不敢说不,立马道,“于秘书都吩咐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带一边去。”

板寸头男子被带到一边,于致远就又跃跃欲试了,他这个市长秘书还没尝试过这种像警察问案一样的经历,这会显得干劲十足,“你们最好是老实交代,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现在问你们话,是给你们一个坦白交代的机会,一个赎罪立功的机会,你们要是不珍惜,就等着进去坐牢吧。”

一旁的罗双立听到于致远这话,眉头微微皱了皱,但看看胡永成和陈兴,胡永成不吭声,陈兴更是板着一张脸,罗双立也就又保持沉默。

就在这当口,区委书记黄金平也赶来了,一下车就大步流星的朝陈兴走来,脸上挂满笑容,“陈市长。”

“嗯。”陈兴淡然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也不再说别的话。

黄金平看到现场的人都脸色严肃,心里奇怪的紧,见陈兴已经把目光移开,没再看他,黄金平心里悄然嘀咕了一句,这时候也只能拉着区长胡永成低声询问是什么情况。

一大帮人杵在马路边,于致远再次发问后,看到又没人回答他,气得咬了咬牙,心说自己这是没王八之气还是咋的,堂堂市长大秘亲自问这帮小混混话呢,竟然一个个都不鸟他,而边上的陈兴还在看着呢,于致远觉得脸都有点挂不住了。

“于秘书,我跟他交流交流,你待会再问他话。”苗袁亮瞅见于致远的尴尬,说了一句。

只见苗袁亮把人拉到另一边,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就只见苗袁亮把头和对方凑到一块,手还搭着对方的肩膀,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啥好基友呢。

好一会,苗袁亮才拉着人走回来,那小混混脸色苍白苍白的,也不知道苗袁亮跟他说了什么。

这时候,苗袁亮朝于致远使了个眼神,笑道,“于秘书,你问吧。”

于致远不知道苗袁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会也只能继续问道,“你说说,为什么要阻止记者靠近这里。”

于致远本来不抱多少希望,却见‘奇迹’发生了,原本对方还死咬着不开口,这会却哗啦啦的往外倒了,“我们是听从光哥的吩咐,来这里守着,他说不能让记者过来采访,要是看到记者了,就赶走,反正不能让记者靠近这里。”

“为什么不能让记者靠近这里。”于致远颇为神奇的看了苗袁亮看了一眼,不知道对方使了啥法子了,这会也顾不得高兴,继续问道。

“这里昨晚死了人,在办丧事,光哥说不能让记者采访死者的家人。”

“死了人,为什么不能让记者采访?”

“这……”小混混明显迟疑了一下,一会才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这人是昨晚半夜拆迁的时候直接被埋在屋里压死的,可能公司高层不想让记者报道出去,所以让我们过来阻止记者靠近吧。”

随着小混混把原因说出来,在场的区委书记黄金平和区长胡永成都有些发愣,这种事,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里头有隐情,而当初拍板决定要对这一片进行开发的区长胡永成已经直冒冷汗。

胡永成想着心事,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踏实,见于致远还在继续问话,而陈兴也没有阻止的意思,胡永成便明白了陈兴的态度,这个时候,他只能表现得主动一点,“陈市长,这件事,我们区里一定查个水落石出,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

“人命关天的大事,自然要给人家一个交代。”陈兴淡淡的说着,指了指于致远,“咱们先听听于秘书都能问出些什么。”

胡永成听到陈兴这么说,只能苦笑一下,这时候他能说不吗。

于致远此刻俨然进入了‘警察问案’的角色,两眼放着精光的盯着这些个小混混,“这么说,你们是拆迁公司的?”

“嗯。”被问话的小混混这时候没有犹豫,很是干脆的点了点头。

“那你们昨晚拆迁的时候,知不知道屋子里有人?”于致远冷不丁的又是一问。

于致远这话问出来,除了陈兴和苗袁亮,在场这些区里的人俱是眉头一跳。

小混混此时再次犹豫了,没有上一个问题回答的爽快,而是吞吞吐吐了起来,一双眼睛还不时的看着左右,见所有人都在盯着他,小混混又是把头一低,却是没吭声。

于致远见对方不说话,眉头皱了一下,想了想,换了个问法,“那你告诉我,昨晚拆迁的时候,你在场吗。”

这一次,小混混犹豫了片刻,旋即还是开口了,“在。”

“好,那你说,昨晚你们拆迁的时候,知不知道屋里有人?”于致远再次抓着上个问题追问。

“你可得想清楚了再说,你要是没说实话,其他人老实交代了,那就是其他人立功,你不仅失去了立功的机会,还涉嫌说谎作伪证,到时候罪加一等。”苗袁亮插了句话。

一旁的罗双立瞥了苗袁亮一眼,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苗袁亮这话说得一点也不专业,但对方是市长的司机,罗双立这会哪怕是听不下去,也只能憋着。

问到这个问题,被问的小混混依然是没有吭声,在这个关键问题上,小混混也知道严重性,此刻抿着嘴不回答,与其说是不知道,更像是无声的承认。

于致远见对方不吭声,正要加把劲,却见陈兴突然摆了摆手,“好了,小于,不要问了,问案子,警察比你更专业。”

于致远闻言,有些意犹未尽的点了点头,他觉得他还能再发挥发挥来着。

“金平同志,永成同志,今天这事,你们怎么看?”陈兴转头看着区委书记黄金平和区长胡永成,这个时候,他也才正式问两人的看法。

“刚才永成同志已经表态了,我的意思和他一样,今天这事,我们区里绝对不会含糊,人命无小事,如果不查个水落石出,不仅无法告慰死者英灵,也愧对我们自己的良心。”黄金平肃然道。

“嗯,金平同志说的没错,做人做事,我们首先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做官亦是一样,我们身为党员干部,不仅要有官德,内心更要有一杆砰,不犯法但违背良心的事不能做,犯法违背良心的事更不能做,做官跟做人一样,一个人,如果连起码的良知都没有,那如何让别人相信他能做好一个官?”陈兴看着黄金平和胡永成,语重心长。

“也许你们觉得我堂堂一个市长,今天亲自过来管这件事有点小题大做,江城有七百多万人,一两百万个家庭,每天发生的悲剧和意外不知道有多少,我一个市长,能管得过来吗?”陈兴环视着在场的人一眼,“没错,我只是一个人,没有分身术,想管太多事也管不过来,但只要是我看到的,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理,我是个市长,但在这市长的职务之前,我首先是个人,是个感性而又有着正常喜怒哀乐的人,是个分得清是非黑白的人,是个看到好笑的事会高兴,看到不平的事会愤怒的凡夫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