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等陈兴走近了,李勇咬了咬牙,主动走上前道。

陈兴看了李勇一眼,没说别的,挥了挥手,道,“上车。”

李勇心情忐忑,陈兴越是没表现出什么,他这心里越是不安稳,哪怕是陈兴大骂他一顿也好,起码那样他能够知道陈兴出气了,不会真的怪他。

车子缓缓开出市委,李勇不时的从车内后视镜悄悄看着陈兴的脸色,见陈兴始终沉默的坐着,李勇也不敢出声。

李勇不知道陈兴阴郁的心情是因为一连串的事,黄江华的事,他的事,还有朱光正的事,李勇只道是陈兴现在脸色肃然是针对他一人,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李勇,你跟我说实话,网上说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吗?”陈兴突然抬头说道。

“书记,我……”

李勇刚张口想说什么,陈兴已经挥手打断其的话,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我知道你下午录的口供内容,我不想听那些,我只想听你亲口说出答案,是真的吗?你只要告诉我是还是不是就行了。”

李勇沉默了,面对待他不薄的陈兴,李勇不知道该不该欺骗,他既不想让陈兴失望,但也真的不想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他内心矛盾的挣扎着,他想说自己真的没有做那些什么威胁死者家属的事,后面的事情,他都交给那个交警队的副大队长去办了,他没做任何事,既没以权压人,也没威胁人。

李勇很想为自己解释一下,但一想到他撞人逃逸是不争的事实,李勇又痛苦的抿着嘴唇,这个事实让他觉得自己纵有百口也难以自辩。

“不是。”咬了咬牙,李勇回答着陈兴的问题,正如同陈兴所要求一般,干脆简洁。

听着李勇的答案,陈兴说不出自己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李勇的迟疑,他又怎么会没看到?如果没有昨晚亲眼看到李勇在酒吧却又欺骗他的事,恐怕他会继续选择相信李勇吧,现在,他又该相信这个才转业一年多,年纪也才二十二三岁,曾经憨厚而又老实跟了他一年多的年轻人吗?

“你跟小黄住在同一栋楼,有注意到他最近有什么反常吗?”陈兴别过头,同样也选择岔开了话题,在这一刻,李勇在他眼里也已经不是以前的李勇了。

“好像是有些,我早上早起的时候,有好几次看到黄秘书匆匆从外面回来,然后早上我一块叫他出门的时候,感觉他都会假装着昨晚一直在宿舍里的样子,在聊天的时候,总是会有意无意的强调一下。”李勇此刻急于在陈兴面前表现自己,也不再有半点隐瞒,说道。

“哦?”陈兴眉头一动,刚想再问什么,电话响了起来。

拿出手机看到是老丈人的号码,陈兴顾不得再问李勇话,忙接了起来。

“爸。”陈兴开口道,他感觉到自己声音里都有一丝丝的紧张。

“陈兴,这次是我们疏忽了。”电话里,传来张国华疲惫的声音,陈兴还没来得问,张国华接下来的话让他如坠冰窖。

“你得从市委书记的位置上退下来。”

电话里,张国华如是说着,拿着手机的陈兴,所有的问题都被这一句给打了回去,所有的雄心壮志和抱负,在这一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陈兴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错了。

电话里静悄悄的,张国华没有说话,他知道陈兴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他所说的话。

许久,陈兴深吸了口气,看了前面的李勇一眼,让李勇靠路边停车,陈兴从车上走了下来,走到没人的地方,陈兴才问道,“爸,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冲着咱们张家来的,你只是成了他们的第一个靶子。”张国华声音里隐隐有一丝愤怒,但他终究是久经风雨的人,并没有过多的表露自己的情绪,又道,“你很不错,他们已经调查你有一段时间了,但并没有查出你有任何经济问题,如果不是这样,恐怕咱们现在连做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爸,我那叫黄明的朋友还在他们手上,不知道怎么样了?”陈兴关心着黄明的情况。

“放心吧,查不出什么问题来的话,他很快会没事的。”张国华神色平静,“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吗。”

“没有的。”陈兴犹豫着要不要将以往跟黄明合作开饭店的事同老丈人提一下,但很快就此事压在心里,这是多年以前的陈年旧事,而且不偷不抢又没违法,就算有人要翻他这个旧账,一切也都经得起查,陈兴并不担心,再者,对方既然查他挺久了,想必也知道这事,否则也不会带走黄明,不过可以肯定对方绝对没查出什么。

“爸,我跟黄明是十几年的同学朋友,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没外人想的那么复杂,没有什么不正当的经济往来之类的,爸,您就放心吧。”陈兴又补充了一句,他知道张国华刚刚那样问的意思。

“既然这样,黄明更不会有什么事,你就安心吧。”

陈兴听着张国华如此说,心里稍微放心了点,只是一想到自己的事,陈兴心里就堵得慌,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然道就这样完了?

“爸,我的事,没有挽回的余地吗?”陈兴沉默了片刻,终是忍不住问道。

“让你先从市委书记的位置上退下,是我的决定,并不是对方逼迫,他们调查你,其实目的是针对咱们张家,只不过现在在你身上还没调查出问题恐怕也出乎他们的意料,先不管对方下一步准备怎么走,咱们以退为进。”张国华同陈兴解释着,知道陈兴此刻必然心情失落,张国华也不是不能理解,安慰道,“你也别灰心,只是先调离领导岗位,日后又不是没有机会东山再起,何况你还这么年轻,怕什么。”

“好,爸,我配合你的安排。”陈兴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他是靠张家才能走到今天的位置上,现在老丈人要他暂退,他自然也没法说什么,而且听老丈人的口气,陈兴也能感觉到老丈人的一些无奈,如果可以,也许老丈人也不愿意让他走这一步,毕竟是一家人,陈兴相信老丈人始终会为他着想。

“你能理解就好,这件事,说到底你也有给人攻击的口实,你的秘书和司机都出了问题,还有你提拔的那个县委书记,才两三个月就被查出贪腐,这些事,虽说你没有直接责任,但要是被人真揪着这个不放,也能小题大做,往你身上泼脏水,所以还不如咱们先退一步。”张国华同陈兴解释着,这次针对张家的力量来势汹汹,张国华也不得不小心谨慎的应对,老爷子不在了,他知道这是他作为张家掌舵者面临的第一次考验,张系里面的大佬这次都纹丝不动,何尝不是在看着他在处理涉及到自家女婿问题上会有何种表现,及格还是不及格?

“爸,关于我秘书和司机的事,不知道你从其他渠道了解到的消息都证实了没有?现在毕竟只有网上在传,真实性还有待考证。”陈兴说道。

“还用考证什么,你那秘书都主动找纪委交代问题去了。”张国华撇了撇嘴。

“什么?”陈兴大吃一惊,黄江华的电话一直打不通,陈兴虽是有所怀疑,但压根没往这方面去想。

“这是我得到的消息,但他向纪委交代了什么问题我就不太清楚了,不管怎么说,屁股不干净是肯定的,你就别抱希望了。”张国华说着话看了下时间,道,“我这边没法抽身太久,就先这样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处理网上关于你那秘书和司机的传言,过程要公开透明,让人找不到攻击的借口。”

“好,这事我会处理好。”陈兴一脸肃然。

挂掉电话,陈兴怔怔的站在原地,他不得不承认老丈人了解消息的速度之快超乎他的想象,不过到了老丈人那层次,又有张家多年积累的底蕴和人脉,老丈人要了解什么事情都有着他无法比拟的渠道和速度,连黄江华的去向,老丈人都能知道,而他却是蒙在鼓里,下午还在多次尝试拨打着黄江华的电话。

在原地站了一会,陈兴最终叹了口气,他不知道是来自哪一方的力量在针对张家,但很显然,对方敢这么做,肯定拥有跟张家掰腕子的能量,电话里,老丈人不主动跟他提对方是谁,陈兴也识趣的没去问,他能感觉到老丈人也颇有些讳莫如深,兴许老丈人觉得现在还不是跟他说的时候,又或者老丈人这会正忙着,所以没空跟他细说。

“选择将我作为对付张家的突破口?”陈兴喃喃自语,眼底深处带着一丝狠戾,等他知道是谁,这笔账,他会记在心里。

返身走回车上,陈兴脸上已经恢复平静。

“书记,您现在要去哪?”李勇小心的询问了一句。

“回招待所。”陈兴神色漠然,看了李勇一眼,“小李,网上传的事,我不知道有几分真实性,我现在也不想再去拷问你什么,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同时也对得起你的良心。”

“书记,我会的。”李勇应道。

“恩,我会等公安局的调查结果出来,我相信你经得起考验。”陈兴深深的看了李勇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