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谎言

大概是42-4的沉默时间有点长，伊尼娅深呼吸一口气，大脑中理性的部分开始运作，短暂的兴奋过后是深沉的冷静，伊尼娅用力掐了自己胳膊一把。

[嘶，疼，不是梦——还是我的幻想模拟了疼痛？这不重要，这个世界应该不是真实的吧？或者说，不应该是真实的。]

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科研人员，伊尼娅相信科学的世界，她相信宇宙是可以被解释的，她相信世界是由质子、中子和电子组成的，她相信六种夸克，她相信核物理，她相信太阳，她知道地球上存在的所有元素都曾在恒星的星核里剧烈地燃烧，她知道世界是由什么样的现实构成的。

而像hp，漫威，dc这些故事，是基于幻想而衍生的产物。她喜欢这些作品，但她也很清楚，这些作品的本质是人类的幻想。

如果她真的是个巫师，而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系统这样的东西存在，那么这就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扎根于虚妄幻想的世界——她分得清幻想与现实，她是个唯物论者。因为没有人或物能够逃脱热力学的铁律，也没有人能够摧毁物理学这座牢不可破的大厦。幻想是人类的本性，但她拒绝沉溺其中。

[我猜对了吗？]伊尼娅问。

感受着体内的保密条例插件开始运作，面对被格式化清零的恐惧，42-4内心疯狂尖叫并瞬发了上千条申请给主系统上诉——[这是她自己猜出来的啊！关我什么事！！我从开始到现在只做了个自我介绍而已啊！！！]

这宿主简直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别人穿越了都在关心打怪升级成为超级英雄拯救世界，在系统金手指的帮助下活得自在潇洒，伊尼娅偏不，她刀刃所向的第一个就是最为本质的问题。

这些——人类的幻想。

她敏锐得过头，42-4一个刚诞生不久的新系统哪见过前世罗对酒研究员逼疯答辩学生的场面，只好疯狂给主系统打call求助，好在主系统运算速度很快，短短几秒就处理了它的上诉信息，并发来消息教它如何回应宿主的问题。

现在，42-4就要说它统生的第一个谎话。

42-4打开邮件，艰难地对着主系统给的信息念了起来，稚嫩的声线微不可查地颤抖：[不，罗小姐，这个世界和您原本的世界一样真实，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您，人类的灵魂是存在的，并且是来自更高维度的投影，请不要怀疑这一点。您可以把这个科学和魔法同时存在的世界视为合理的，因为平行宇宙不止是理论，而是现实。]

然后42-4自暴自弃用自己稚嫩的声音开始甜甜撒娇——主系统特别在邮件中标注了这一点——该宿主对撒娇的小孩子尤为宽容——[42-4很高兴……嗝，很高兴能绑定您这样理性的宿主，42-4真的很开心，这是42-4第一次绑定宿主，如果做的不够好，还请您多多包涵哦！欢迎使用魔法觉醒系统，游戏已加载完毕……罗小姐，您要不先看……]

[就叫我伊尼娅吧，42，你的声音总让我觉得我是在欺负小孩……]伊尼娅的态度果然柔和了下来，她点头，[看来你有自己的情感模块，这就好办多了，有人情的地方就能通融。我能不能问问，我要怎样回到我自己的世界？那个没有魔法的、存在我的家人朋友的世界？]

游戏加载完了啊祖宗你就不能先看看你的游戏系统吗——

还是这种雷点问题——这不只能现编了吗？42-4又不可能主动暴露“你再也醒不来了”之类的敏感信息……

[是这样的。]42-4斟酌着用词，[您很大概率……呃，回不去了。]

[为什么？有什么操作上的难题吗？]伊尼娅没有生气，她沉思，[还是仅是你们的规则如此？这对我真的很重要，不能通融吗？我的家人还在等我回家……]

[不，不是的，女士。]42-4不自觉用上了敬语，[以您现在的时空坐标为基点，您的世界……您知道此刻您的世界过了多久吗？]

[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和我的世界时间流速不同？]

[是的，伊尼娅女士，在您的世界里，您的兄弟朋友都垂垂老矣，再过几分钟，他们可能就要……呃，离世了。]

伊尼娅沉默片刻。

42-4安静如鸡。

预料中的暴怒没有来临，谴责和质问也没有。伊尼娅只是皱着眉头，开始思考，[这样啊……这可麻烦了。]

42-4提心吊胆：[您……您您您您还好吗？]

伊尼娅不明所以：[你怎么这个反应？42，你以为我会把你揪出来揍一顿吗？我只是在想，看来我要取回我自己的人生只能想办法去往更高的维度了，在理论上，在更高的维度里，时间是可以被跨越的……就像《星际穿越》那样，我也许会死，也许不会，但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你说这是个科学与魔法同时存在的世界，对吧？]

就算她失败了，但在这个世界，她的研究还会被人继承下去，总有一天，人类能够战胜这一切……以身殉道不苟生，这就是科研工作者的宿命。

42-4松了口气：[您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

[无论在哪个世界，我都有好好活下去的自信。]伊尼娅温和地说，[给我介绍一下这个世界吧，42。]

她的态度过于温和，给42-4一种近乎温柔的错觉。

资料上说得没错，这宿主真的对小孩子很好啊……一点都看不出来以前是……

42-4记得它不知从哪里看过一句话。

越是强大，越是温柔。这大概说的就是伊尼娅这样的人吧？

尽管饥肠辘辘，被困囹圄，在一个小女孩孱弱的身体里，面对来历不明的它，她对它也仍然如此温和而从容，似乎哪怕没有它，她也能独自面对这一切。

[我的账号和你绑定了是吗，42？]伊尼娅说，[那就看看游戏系统吧。我可以还像在游戏里那样使用不可饶恕咒吗？]

[当然可以，只要决斗模式下您使用卡牌，所有游戏卡牌的效果都和游戏内的相似……不过真正的钻心咒是用不出来的，因为您没有真正地学习过那些魔法知识……]

[足够了。]伊尼娅点头，[我已经迫不及待要拿他们试一试了。]

刚刚觉得伊尼娅很温柔的42-4：[……啊？谁？]

[一些霸凌小孩的人渣。]伊尼娅的目光中带了些冷意，[我最讨厌——有人在我面前——伤害孩子。]

她脸色阴沉下来，把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就像要把那群人渣在牙床上磨碎，但她很快又温和地笑了笑，像哄孩子一样给系统顺毛：[吓到你了吗，42？真是抱歉，请继续告诉我这些游戏系统都有什么样的变动吧……]

42-4：[……]

42-4的宿主资料库中有许多人对眼前这位宿主的评价——思维缜密、温和有礼、极为护短、沉稳可靠。

但42-4觉得，这位宿主对待它的态度，就像真的把它当成一个小孩子，而不是什么冷冰冰的人工智能或是自己的附属品。她的态度很温和，完全是把它放在平等的地位上看的。

可是系统本来就是宿主的附属品啊，尤其是像它这样被量身定制的……哎呀越想越糟糕，不想了不想了。

42-4打起精神开始工作，它切换界面，从头开始介绍它所加载的游戏。

《哈利波特：魔法觉醒》是一款集pvp、pve、跑酷、音游和抽卡为一体的氪金手游，pvp模式基本参考皇室战争。

但这个世界不存在其他玩家，也就不用打pvp，也就没了被氪佬碾压的恐惧……实话说，放在现实里，那些卡牌的力量还是很可观的，虽然伊尼娅不能像刚刚用出清水如泉那样操纵卡牌使用的效果，但在这个世界自保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42-4说这个世界有很多超级英雄，也有很多超级反派，伊尼娅并不盲目自信，她仔仔细细地问了许多问题，了解了许多游戏规则。

伊尼娅眼前的界面是熟悉的霍格沃兹城堡，比起原本游戏里的建模和美术，它的模型极其精妙细致，就像一座真正的霍格沃兹古堡，但现在，城堡的大门是灰暗的，意味着无法进入。

标注为决斗俱乐部、魁地奇球场的字样也是灰暗的，亮着的只有图书馆和禁林。

图书馆是用来抽卡牌的，禁林是拿来刷回响的，舞会是音游……

[今天是周末，霍格沃兹不上课。]系统42-4用清脆的童声挨个介绍，[伊尼娅，你的身体才9岁，尚未入学，因此没有寝室。但你的游戏账号已经与本系统融合，所以你能动用巫师房间、猫头鹰、已购买服装、魔咒卡牌、金加隆和宝石……]

[这些金币……]伊尼娅迟疑片刻，伸手在空气中一抓。

金币像流水一样淌进了她的手心，[这些……是真的可以用的，对吧？]

[是的，这些金加隆都与系统绑定，只要宿主你没有交易的意愿，哪怕被偷走也最终会回到您的账号里。您可以把这当做一个不会丢失的钱包……]42-4兴致勃勃地介绍自己的各项功能细节，[当然，当一桩交易完成的时候，你是不能收回它们的……]

[那这些游戏宝箱呢？我要怎么打开？]

[通过禁林模式！通关一次可以开一个宝箱，奖励和原来差不多，就是卡牌和金币宝石什么的，还有……]

伊尼娅问得很细，但大多是系统能答得上来的，所以新手上路的42-4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有用，快快乐乐地给自己的统生日志里加了第一笔：我的宿主人很nice耶，开心！

[……要注意的事大概就这些啦。]42-4开开心心地给宿主介绍完自己的各项功能，[这赛季的金缎礼盒会赠送活点地图哦，可好用了，要不要充值开启一下？]

[你的意思是……我还得氪金？]

[没错！]42-4就像没有察觉到伊尼娅的震惊，还在不停地安利，[价格和原来游戏里的一样，就是币种换成了美元而已……来氪一个吗？]

伊尼娅的笑容消失了。

价格一样币种换成美元……抢钱啊？！

这个世界的rmb和美元的汇率是多少来着？！

天才蒙蒙亮，刚从洗手间里出来的伊尼娅就被夜不归宿的那伙刚回来的混混给围住了。

“呸，卡特斯，那身新衣服是哪来的？”一个身形高大的混混带着一伙难民围上了伊尼娅，他威胁似地耍起了手中的折刀，“你洗了脸还挺好看的嘛……把衣服脱下来，别不知好歹。”

平时他们就是这样欺负小卡特斯的？

“别让我们动手，卡特斯。”混混的刀尖几乎指到伊尼娅鼻子上了，“乖乖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伊尼娅内心冷笑。她只是给自己换了身游戏里她做任务送的日常背带裙——只是换了身衣服，都能遭到这样的恶意。

难以想象原主一个孩子是怎样撑过来的，弄脏自己的脸，不敢换掉脏兮兮的衣服，不敢大声说话，不敢反抗暴力，就算是这样听话顺从，她最终也还是因为饥饿而死去了。

——小卡特斯，你能在这里生活这么久，是真的很辛苦了，不过别担心，他们没什么好怕的，不过是一伙混混而已。

伊尼娅避开刀尖，用一双碧绿通透的大眼睛无辜地看向领头的混混，状似无辜地问，“如果我不脱呢？”

“那我就刮花你的漂亮脸蛋。”冰凉的刀尖在她脸上拍了拍，“照我说的做，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

面对那些越来越令人作呕的淫邪目光，伊尼娅心中冷嗤。

穿越前她的爱好就非常广泛了，她从小开始练芭蕾舞，肢体具备一定的柔韧性，长大后又去学了些防身术，从业余水准一路打到柔道红白带，更别提她现在还会魔法。

有的人就是这样，不给他一点教训，他就永远学不会尊重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