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秀怎么说?”

“阿秀答应我了,我们已经互通了心意。”

阿秀答应嫁给他了,他们快要成亲了?

叶天舟不痛快,石尤扑上来求叶天舟不要再喝了。叶天舟一脚踹开石尤,石尤没有办法,等赵陵一行人走后背着叶天舟上了马车,回到了王府。

王妃吴琼枝得知叶天舟喝得烂醉如泥,过去他的房间,果然见儿子酒气冲天,她着人去煮醒酒汤。

坐在儿子身边,没一会儿听到儿子口中喊着“阿秀”,她柳眉倒竖,问石尤道:“谁是阿秀?”

石尤将叶天舟在宣州城与阿秀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因为记恨赵陵,他便说了很多赵陵与阿秀的坏话。

吴琼枝眸中寒光顿现,一个寡妇居然还能让他的儿子牵肠挂肚,不知道赵横舟如果知道自己的儿子中意的人是个寡妇会如何?

她心思几转,最后嘱咐了石尤几句,石尤连连点头,说一定将事情办好。

赵陵带着阿秀他们在蓟都转了一圈,买了不少东西。阿秀去了吴曦的成衣店,看了一下蓟都流行的款式,然后拿了几匹布和丝线,准备先做一件试试看。

回去之后,赵陵让阿秀去休息,自己则是去看了侯老夫人。

阿秀拿出了自己之前绣好的绣件去送给府中的人,她先去了侯老夫人住处,拿出了一双布鞋。鞋子针脚细密,侯老夫人试了一下,夸阿秀女红好,想的也周到,这鞋子特别舒服。

阿秀听了十分开心,她要去孙碧影那里,赵陵要陪着她。她拒绝了,只是去送一份心意,如果这样的小事她都办不好,她以后又如何待在将军身边。

赵陵没再坚持,阿秀在丫鬟的陪同下见到了孙碧影,孙碧影正在床上躺着,见阿秀来了。她坐起来,阿秀问只说自己是心口痛的老毛病,躺一躺就好了。

她脸色苍白,看着的确是病了,阿秀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跟之前的不欢而散的饭有关系。她送上自己做的兔毛抹额,孙碧影收下,让阿秀待在府里不要拘束,就当是自己家一样。

阿秀应了,她留下给赵横舟的山水摆件,然后去见赵乾,赵曦兄妹两个。

她去见了赵曦赵乾,结果两个人都不在,她留下东西便离开了。

走到一处佛堂,她听见了两兄妹的声音。

“二哥,你何必跟大哥置气,他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祖母和爹娘都很高兴,结果你在饭桌上摔汤匙,扔筷子,搞得爹娘不开心,大哥也走了。这样真的好吗?”是赵曦的声音。

“我说的本来就没错,爹只不过是夸了他,他就那样嗤笑,瞧不起爹一样。他有什么好高傲的,薄情寡义,他现在的一切还不都是爹娘给的。”赵乾还生着气,声音满是不服气。

“可是大哥真的很威武啊,他打败了戎狄人,打到他们投降,向我们低头难道还不能证明大哥的厉害吗?”赵曦忍不住为赵陵辩解。

“哼,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他,讨厌他,他一回来娘就罚我不准吃饭,他不在的时候,娘哪件事不依着我们?”

“你知道娘亲看重大哥,为了娘也不要惹大哥生气,娘的心口疼又犯了,现在躺在床上呢。”

“什么,娘又犯病了,我要去找大哥。”

“你找大哥做什么?”赵曦急了。

“我要问问他,是不是这么多年还不够?是,他是从小被拐子走了,吃了很多苦,可是他不是又回来了吗?爹娘对他有愧疚,这些年不是一直都在补偿他吗?娘的心口疼也是因为他,这么多年,他心里即使有怨有恨也该消除了吧!”赵乾激动地吼道。

阿秀瞠目结舌,愣在原地,从他们兄妹两个口中,她听到了一个从未知道的消息:将军以前居然被拐子拐走过。

她看到赵乾跟赵曦一前一后从佛堂出来,一个怒气冲冲,一个慌乱焦急,二人看到阿秀都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他们的谈话被听去了。

“我,我给你们送点儿东西,放在你们的房间了。”阿秀先反应过来,解释道。

赵乾冷哼一声道:“一丘之貉。”

他说着就从阿秀面前走开,阿秀喊道:“二公子,你等一等。”

“你要干什么?”赵乾不耐烦地说。

“我想说,将军绝非冷心冷情的人,他在宣州的时候,对所有人都很好。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误会我不清楚,只是我知道,如果将军真的像你那么说,薄情寡义,那么我想他在蓟都也不会有吴曦这样的朋友,侯老夫人也不会如此疼爱他,你说对吗?”

阿秀静静地看着赵乾,赵乾一时语塞,最后瞪了阿秀一眼:“你懂什么?”

维护

他话音刚落,赵陵突然出现在三人面前,赵乾气势顿时弱了。赵曦怯怯地叫了一声大哥。

赵陵对赵曦点点头,然后看也不看赵乾,拉着阿秀的手就走。

赵乾感觉自己被忽视,生气和委屈一齐涌了上来,他大喊道:“娘因为你又犯病了,你知不知道?”

赵陵无视他的话,继续往前走。赵乾气急,指着阿秀道:“难道这个女人比娘还重要?”

赵陵顿住,回身几步到了赵乾的面前,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最好说话给我放尊重些,你马上就要叫她大嫂,不准再‘女人,女人’地喊。你听到了吗?”他眼神冰冷,赵乾气都快喘不过来,身子微微发抖,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赵陵放开了他,重新牵起阿秀的手,背对着赵乾道:“与其在这里咋咋呼呼,不如抽空多练习武术兵法,熟读诗文,这样娘的心口就不会疼了。”

赵乾咳嗽不停,恨恨地盯着赵陵的背影,可他什么都说不出,赵陵的气势太盛,刚刚他真的吓到了。

阿秀跟赵陵慢慢回房,路上她想起赵乾的话,紧紧拉住了赵陵的手,想通过这种方式给予赵陵温暖。

赵陵笑笑,以为阿秀害怕,所以安慰她道:“阿秀,你别怕,以后遇到赵乾避开他就是了。相信经过这一次,他不会再为难你。”

“有将军在,我不怕。”阿秀笑道。

“嗯,我看到了,你不仅不怕,还这样维护我,我都记在心里呢。”赵陵道。

阿秀迟迟不回来,他便过去找她,过去便见阿秀正在为她说话。赵乾当时都被她堵得哑口无言,他以前刚回来的时候,因为自己是哥哥,所以没少因为这个混小子受委屈。

除了祖母之外,在这个家里,阿秀是第一个开口为他说话,为他去怼赵乾的人。

他心里有丝隐秘的痛快,其实他已经不把赵乾放在心上了,但是阿秀认真沉静为他一字一句争辩的模样,还是触动了他。

“谢谢你。”赵陵摸摸阿秀的头。

阿秀只笑,其实她很想问问赵陵关于他被拐的事,但是她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她怕触及到赵陵的伤心事,所以选择了沉默。

回去之后,阿秀想起来季小林,想起来将军救下他的场景。将军当时让杂耍团的孩子选择留下还是离开,似乎对这种杂耍团的情况很了解。

那时她只当凌叔的见多识广,没料到他也是被拐的,所以才对这些孩子如此关心。他对杂耍团头领冷漠得可怕,现在想来,他那是对拐子的痛恨。

将军的童年一定很悲惨。

第二天,阿秀又去看了看孙碧影。她总觉得将军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也一定很想知道自己母亲的情况。

她做了一些糕点,见孙碧影没有大碍,略坐坐准备走。

孙碧影却叫住了她,她听说了赵陵跟赵乾争吵的事,想知道赵陵的态度。

阿秀想了想,便说赵陵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还很关心赵乾的身体和课业。孙碧影听了有些惊讶,阿秀很肯定地点点头:“夫人,将军虽然话不多,可是他还是很关心自己的家人的。他听说您病了,也想来看您,只是一时没时间,所以我便替将军来了。”

孙碧影听了很高兴,人也有了精神,不过,她半信半疑。门外有丫鬟喊大少爷来了,孙碧影看到赵陵,信了阿秀的话,对阿秀也另眼相看了。

三天后,赵陵与一众将领上朝,皇帝陈赞了赵陵,封他为蓟都总指挥使,赏银千两,珍珠宝石一箱,绸缎,云纱各百匹。萧成为都督,叶天舟则是指挥使。

消息传下来后,到侯府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赵陵因为忙,很少去应酬,阿秀则因为身份特殊,所以也没露面。

阿秀在房里做衣衫,除此之外,她经常去侯老夫人的房里,一来二去,侯老夫人觉得阿秀聪明乖巧又善解人意,十分喜欢她。

阿秀小心询问过老夫人关于赵陵小时候的事,老夫人当时定定看了阿秀一眼,最后拍拍她的手将事情都告诉了她。

原来赵陵五岁那年,上元节一家人出去,赵横舟带着赵陵,结果天干物燥,起了大火,赵陵不见了。

这一丢就是五年,五年来家里人一直在找他,但是却找不到他。他的母亲从那时天天流泪,心里难过,落下一个心口疼的毛病。

因为赵陵是赵横舟弄丢的,所以夫妻二人的关系也不好。孙碧影那时伤心得几乎半条命都去了,可能是上天垂怜,同一时间孙碧影发现自己又有了身孕。

在家人的苦苦劝阻下,孙碧影开始慢慢恢复元气,吃饭养身体。

家里人以为赵陵找不回来了,所以不敢再提他,他就像黄连,想到他心里都会泛上苦涩。

谁也没想到五年后,赵陵会出现在侯府的门口。当时孙碧影带着四岁的赵乾赵曦出去,而已经十岁的赵陵就看着他的母亲带着两个他不认识的小孩上了马车。

他下意识地跟了上去,只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没有踏进侯府半步,他就走了。

好在孙碧影身边的嬷嬷是伺候的老人,她注意到赵陵的奇怪举动,又发现这个少年长得很像孙碧影。所以她立马让小厮跟着赵陵,而她则进去报告了老夫人。

得知这个少年有可能是丢失的赵陵,他们十分欣喜,派人去请赵陵过来。他们过去的时候,赵陵正在被逼与人比武,他当时身上都是伤,眼神冷淡,他凭借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硬是把一个大汉给打败了。

他们被震撼了,请赵陵回去之后,孙碧影一见他就哭了。他们询问他这些年的经历,他轻描淡写,只说自己被卖,然后逃出来又被班主哄走,听他们要来蓟都,他便一直在杂耍班里,为的就是想要回家。

就这样,赵陵回来了。这是一个天大的喜事,但是五年前那个胖嘟嘟,惹人喜欢的赵陵仿佛一去不复返,他性格阴郁,不爱说话。

孙碧影曾经送他一匹马,跟他在杂耍团里的一模一样。他着实喜欢了一阵子,但是后来他出去了一次,回来之后便将马杀了。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后还是老夫人派人去调查,才知道原委。

他们本来给了杂耍团银钱,让他们不要将赵陵的事说出去并离开蓟都,结果杂耍团所有人都在半路上被杀害了。

这件事被赵陵知道了,他以为他们嫌弃他在杂耍团待过,所以极力想要刷清他身上不属于祁阳侯府的印记,不惜代价将杂耍团五十条鲜活的生命杀害。

事实上,真的不是,后来查到的结果杂耍团是被土匪谋财害命。

然而,隔阂已经产生,赵陵从那之后与家中人的关系便不咸不淡了。

赵乾年龄小,一开始也很稀罕新哥哥,后来见人都围着赵陵,他不干了。总是会耍赖发脾气,明里暗里欺负赵陵,赵陵不与他计较,只是也不喜欢这个弟弟。

幸好家中祖母对赵陵的疼爱从未变过,那时候她就让赵陵住在她附近,几乎一直看着赵陵长大。有很多次,赵陵夜中惊醒,都能看见老夫人立刻赶过来,陪着他,安慰他,他心中的坚固防备也渐渐卸下,对老夫人露出纯真美好的一面。

老夫人与他最亲,所以也最了解他,心疼他。对于之前饭桌上的不欢而散,老夫人听到了,也知道赵陵的心结。

赵陵十五岁考上状元,全家都很欢喜,赵横舟一直想他从文。但是赵陵有自己的想法,他喜欢兵法,小时候吃了很多苦,见识了很多天灾人祸,所以他想要做将军,上阵杀敌。

父子两个在这个问题上僵持住了,赵横舟再不同意也阻挡不了赵陵的决心。当时宣州有戎狄人来犯,他自请去宣州,皇上见他一片赤诚之心,便允了。

等全家人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收拾行礼要出发了。赵横舟还是从别人口中知道这个事,他心里十分愤怒,回到家后,又与赵陵大吵一架。

赵陵负气而走,三年后戎马归来,打了胜仗,得了赏赐。赵横舟态度软化,所以在席上才会那么说,可是赵陵明显还记得之前赵横舟的态度,所以父子才又起了口角。

侯老夫人叹气,只说赵陵太倔,虽然爹有错,可是他已经低头了,这事就应该这么算了。毕竟父子打断骨头连着筋,家中的事哪来那么多对错,有些事能过去就过去了。

阿秀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只觉得将军太可怜。将军五岁就被拐走,而且还是在杂耍团里长到十岁。杂耍团是什么地方,她也算了解,那一个瘦骨嶙嶙的孩子在她面前闪过。她不禁想,将军到底是凭借着多大的毅力,才能从距离蓟都千里远的地方一路漂泊回到家。

他又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委屈。

他满怀希望,小心翼翼地回来,结果看到自己的母亲又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孩子享受着他渴求的母爱,他的母亲当时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一定以为自己被彻底抛弃了。他的心肯定是一下子坠落到谷底幽潭,凉透了整颗心。

“老夫人,将军吃了很多苦吧?”阿秀忍不住问。

老夫人点点头,“是啊,谁说不是呢。所以我最心疼他,可这个傻小子太倔,苦了累了一句话都不说,也就我还能问出些话来。”

她看看阿秀,“阿秀,你是个好孩子,祖母看得出来。我也知道昭儿是真的很喜欢你,祖母老了,祖母看着昭儿长大,知道他不容易,现在祖母把她交给你了,你能好好对他吗?”

阿秀抬头,迎上老夫人慈爱期待的双眸,她脸微微一红,重重地点头,“我一定对将军好。”

老夫人笑了,脱下自己的手镯套在了阿秀的手上,“这是我出嫁时候戴的,说好了要留给孙媳妇,现在你就收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