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

过山车在轨道上俯冲而下,苏文静尖叫着,她和女儿萱萱已经在过山车上待了整整一个上午了。

除了满足女儿的央求外,苏文静这样做还可以使自己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静静思考一个关键问题,那辆金杯车到底被自己开到哪里了呢?

记得最远的一次梦游,是从一个城市乘坐夜间大巴车去到了隔壁城市,买票、进站、上车、下车,跟常人一样,只是不会说话,没有意识。

苏文静想到了自己磨破的脚掌,可以断定那晚自己一定是步行回的家。不管金杯车开到哪里,只要能在凌晨步行赶回家,那就说明车没开远,至少还在这座城市某个角落。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一看来电,又是那个律师。苏文静一开始还觉得对方是三爷的人,想要引自己出洞。但是对方的律师所就在派出所旁边,就算他真的是三爷的人,也不会明目张胆对自己做什么吧。

想到这里,苏文静打消了顾虑,一下过山车就接听了律师的电话。

“苏小姐,这份合同的时效只剩下一天了,希望您能在今天赶来签字,接受这份赠予。”电话里的声音毫无感情,也带着几分不解。

“律师,你们那里隔音效果怎么样?”苏文静问道。

“嗯?”对方一头雾水。

“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人在你们律师所呼救,隔壁的派出所能听到吗?”苏文静担心的是如果被三爷的人抓住,她是否有机会把警方喊来。

“这份遗嘱是保密的,委托人没有告诉我之外的任何人,请您放心,不会有别人跟您争抢继承权。”律师显然误解了苏文静的用意。

此时,三个五大三粗的西装男出现在了游乐场,他们正在来往的人群里寻找苏文静。其中一个矮个干巴瘦的西装男长着一双鹰隼眼,一眼就发现了不远处打电话的目标。

“在那儿!先别急,别惊动她,迂回绕到她的后面去。”矮个子有点头脑。

“不行,我们太显眼了,”高个西装男看看他们的衣着,与周围的合家欢风格太违和,“伪装一下吧,不然肯定会被她认出来。”

不等高个行动,第三个黄毛西装男就买来了三个棉花糖,三人一人举着一个棉花糖,朝着目标慢慢挪去。原本想融入游乐场的人群,却弄得更加显眼了。

“人呢?”矮个子一不留神就失去了目标,“刚才还在这儿啊!”

三人茫然四顾,只有在过山车前排队的家长、孩子,过山车即将出发,可是座位上也没有苏文静,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

一个小女孩走到他们面前,手里拿着三个冰激凌卷筒。

“叔叔你们好,这是刚才那个阿姨请你们吃的。”小女孩一脸事不关己的态度。

“阿姨?她在那儿?”矮个子追问道。

“刚刚跑去那边了。”小女孩指着远处的旋转木马,那里正好有一群女子的背影。

“走!”矮个子一声令下,还不忘奖励小女孩,“这三个棉花糖都归你了!”

他们三人刚走没多远,小女孩就冲相反方向的一个穿玩偶服的女子做了一个ok的手势,并轻轻说着。

“妈妈,搞定了。”

苏文静这身玩偶服花了一百块钱才从一个兼职小哥身上扒下来,有了这层伪装,她一路畅通走出了游乐场。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苏文静的肩膀上,回头一看,来者头缠着绷带,是阿发,苏文静不由得笑出了声。

“笑什么!”阿发火冒三丈。

“为什么我每次见到你,不是脖子戴着支架,就是脑袋缠着绷带,哈哈——”笑到一半,苏文静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身份。

“看你还往哪儿跑!”阿发想把苏文静拽上路边的面包车,但是因为苏文静穿着玩偶服,非常不方面,差点脱手。

苏文静很好地利用了玩偶服的优势,那就是巨大的卡通头盔,而阿发的脑袋还缠着绷带。苏文静学着电影里的反派招式,给阿发来了一招结结实实的铁头功。

“疯女人!”阿发被撞得头冒金星,一怒之下拦腰抱住了苏文静。

两人拉拉扯扯,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路中央,挡住了一辆摩托机车的去路。眼看就要酿成小规模车祸,机车车手急刹车,也来不及了,只好急转车把,像驯服脱缰野马一样,车头掉了个方向,但是后车轮把阿发撞飞了。

“发哥,你没事吧!”三个西装男正好看见了阿发的惨状。

“别管我,抓住她……”阿发抬起颤悠悠的手,完成了使命一般,闭上了眼。

苏文静傻眼了,一个阿发就费半天劲才摆脱,更别说那三个高低胖瘦各不同的打手了,怎么办?怎么办?

苏文静眼疾手快,一屁股坐上了机车的后座,死死抱住机车骑手的腰。

“快走,去衡山路派出所!求你了。”苏文静抱住救命稻草。

“松手。”机车骑手戴着头盔,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从声音判断是个冰冷似水的男子。

“我不松手,你不走,我就说你是我的同伙。”苏文静死皮赖脸,就是不下车。

机车骑手不再发话,一脚踩着火,摩托机车呼啸着从三个西装男身前飞过。

这是多么诡异的景象,漆黑如炭的机车上,一身皮衣的骑手,身后竟然坐着一个卡通玩偶人,而这个玩偶服的尾巴还拖在地上。

“喂!你能开慢点吗,我的尾巴还在地上,弄坏了我还得赔钱!”苏文静提醒道。

机车骑手没有回话,苏文静能感受他的怒气,如涓涓细流,随时都会爆发。

派出所到了,机车一个急停,惯性让苏文静的身体重重贴在了骑手身上,玩偶头盔和机车头盔撞在了一起,苏文静感到骑手的怒气快要爆发,赶紧下车。

“小女子感激不尽,这点钱也许不多,”苏文静拉开玩偶服的拉链,把手伸衣服里,摸出了一把零钱,“你要是嫌不够,我给你留个联系方式……”

机车骑手根本没有理会,加大油门,疾驰而去,只给苏文静留下呛鼻的尾气。

历经惊险,苏文静终于坐到了律师的办公室里。律师把那份来路不明的赠与合同递给了苏文静,“我的委托人名叫冯家烨,这是他一年前交给我的。之所以今天才转交给你,这也是他的意思,冯先生担心自己随时会反悔,所以才让我在合同的有效期截止前告诉你。”

“您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律师摇摇头,“我只见过他一次,此后便跟他失去了联系。”

“不好意思,这上面写的内容我有些看不懂,我到底要接受的是什么呢?”苏文静没有心思翻阅十数页的合同。

“是一家民宿,位于东山岛。”律师拿出了一盒印泥,“如果没有疑问,可以在上面签字、按手印,然后您的继承就生效了。”

“可是我都不认识这位马先生,在法律上这合规合法吗?”苏文静觉得这种天降馅饼的事还是不太靠谱。

“这个大可放心,只要您没有违法犯罪行为,受赠人接收的赠予财产是受法律保护的,哪怕是赠与人的第一血亲都无权利剥夺。”律师微笑着解释,似乎他也为苏文静的幸运而感到高兴。

苏文静突然觉得这是最近几天她见过的最美的微笑,简直就是天使的微笑。想想自己目前的处境,东躲西藏,丢了工作,还差点丢了小命,就算替三爷找回那辆金杯车,自己也难逃一死。

如果去一个岛上隐姓埋名,也不失为一种自保方法,最重要的是,自己如今拉扯着女儿在大城市打拼,每天996,何时是个头啊。做个海岛民宿老板娘就不一样了,开窗就能吹到海风,开饭就能吃到海鲜,岂不美哉?

真是福兮祸兮,败也梦游,成也梦游,虽然不知道自己梦游的时候跟这位冯家烨之间发生了什么故事,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帮助过他,不然对方也不会还自己这么大一个恩情。

“苏小姐,请问您还有什么疑惑吗?”

“没了,我签字。”

苏文静庄重地在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摁上了手印,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又将发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