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昔踏入学堂,原本嘈杂的声音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视线都聚焦在她身上,更准确的来说是聚焦在她身后的江衍君身上。

在座皆是宗亲子弟。

对于她落水的事情略有耳闻。

原本估摸着,是有些夸大的成分在的。

可现下江衍君和凤亦欢,居然和平共处在一个界面内,情况如何已经很明显了。

缪昔顶着一众齐刷刷的视线,或是猜忌,或是试探,亦或是嘲笑。

她面上不显露半分,悠然自得的坐上了自己的位置。

“哟公主殿下想必是病好了,听说当日情况何等紧急,有一小太监冒死相救?”

刚坐下便有人试探着问。

用太监来比喻一国皇子,这是何等的屈辱。

他眸色一暗,双手紧握。

江衍君作为落魄的质子,哪有身份能够和他们同上一堂?

在场的宗室子弟心里不满。

可皇后懿旨在先,可若是凤亦欢也厌恶排挤他,他们正好顺理成章可以把人给赶出去。

后面怪就下来,也有她凤亦欢顶着。

缪昔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皱了皱眉看着自己的作品似乎不太满意。

漫不经心的说道:“无论救我的是谁,那本就是他的本分,我是主子他是奴才,这只是做了份内的事情,有什么好喧嚷的。”

江衍君余光不留痕迹的瞟了一眼她的侧脸。

她眼睫低垂,红唇微微抿起,视线一直专注在手上。

似乎就在做一件庄重而又严肃的事情。

她的动作流畅而又自然,一气呵成。

浓郁的墨迹,与白色的纸张形成鲜明对比。

只是……

“哈哈哈哈。”脏脏肆无忌惮的嘲笑着缪昔,“你写的这是啥,歪歪扭扭鸡爪随便扒了两下估计都比这好看!”

缪昔皱了皱眉。

那字就像没有骨头的虫子一样,软趴趴的。

滚犊子(vv)

“的确不太雅观……”缪昔一噎。

“你这是不太雅观吗?”

终于找到了缪昔不擅长的东西,脏脏自然是要卯足了劲儿,将一口恶气出来才痛快。

“我还真以为你无所不能呢,果然书上说的都是真的,‘文字’是有力量的,还是毁灭性的力量!”

(ˊˋ)

缪昔:“,……”

“哈、哈哈。”

那人大笑起来,缪昔眉头紧紧拧起。

他的笑声和脏脏的嘲笑重叠在一起。

不爽。

非常不爽。

而此时此刻,那人还在肆无忌惮的笑着。

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来临。

凤亦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江衍君就是个奴才,而且听着她的话没有半点要保他的样子。

没有了凤亦欢作为靠山,这江衍君还不是任他们拿捏。

当下便有人对着江衍君发难起来——

“有些奴才,还真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这是宗室学堂,下贱的人也有脸留在这。”

缪昔十分赞同的点头,“没错没错,这么下贱也有脸留在这儿,真是不知羞耻啊!”

(●′`●)

无数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投到他身上,像是编织了一张密不可分的网,嘲笑议论指指点点,将他从里到外扒了个干净。

一看得到了公主的支持,那人说得更卖力了。

“上赶子讨好卖乖溜须拍马,庄夫子可是天下大儒,他的课堂怎么可以允许这样的人在场呢?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啊!”

“就是就是,这样的人就应该被赶出去!”

“对!对赶出去。”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居然还有脸出现在这里,哼哼!”

江衍君低着头,他面上的神色隐藏在暗处,让人瞧不出来。

紧握着的掌心,指甲深陷进肉里带来的刺痛,似乎浑然不觉。

他就知道。

没这么简单,凤亦欢怎么可能会让他留在身边。

她那样恨毒了他。

与此同时,一种由心散发出的悲哀笼聚在他周围。

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发泄。

似乎他无论如何挣扎谋划,都无法挣脱那张密布可分的网。

就这样被赶出去了吗?

他筹谋了这么久才踏入这里,又要如同过街老鼠般仓皇而逃吗?

他恨啊!

恨自己的弱小,只能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该上课了,你们吵吵嚷嚷什么呢?”

此话一出,周围的声音一齐安静下来。

大家都各自回到位置上坐好,唯有江衍君突兀的站着。

庄夫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边,满脸不悦。

缪昔率先起身,脸上扬起笑意。

“夫子我们在讨论,若是有人虚伪恶毒,曲意逢迎精心算计,是否能入得了这学堂?做得了夫子的学生?”

庄夫子还捋着一把胡须,便有人抢先开口。

“夫子,那自然是不可以的!这样心术不正的人,怎可踏入这样神圣的地方。”

庄夫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嗯~有理有理。”

“所以呀,有些人识相的还不赶紧滚出这里。”缪昔余光瞟了一眼江衍君。

那一刻,无能为力的屈辱席卷着他全身上下。

“就是就是,还不赶紧滚出去!”

缪昔话风一转,望向那人,“我说的是你。”

江衍君抬起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凝固。

“嗯……嗯?”那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尴尬的笑了几下,“公主你指错人了,江衍君在那呢,诺在那。”

他朝江衍君的方向弩了弩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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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昔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眸子顿时蒙出一道水光,“说的就是你呢,大早上来学堂,就在这搬弄是非,非要闹出点动静让人不得安宁,你怎么不去南曲班子唱戏呀?”

她歪了歪头,懒懒的撑着下巴。

似乎有一种没睡醒的慵懒环绕着,但是隐约又能从眉宇间瞧出几分……怒气?

那人被怼得哑口无言。

江衍君呼吸急促了几分,从没想到凤亦欢会站出来维护他,“公主……”

他一开口,缪昔原本心头的那点不爽便像是找到了发泄口。

“还有你,是没长嘴吗?平时见你叭叭的挺能说,现在倒是装起哑巴来了?”